其余一众校书郎中、太中大夫、议郎等人皆是看着这师生叔侄打闹,也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郑益是郑玄的儿子,是郑玄三十九岁才生下的儿子,今年堪堪二十岁,十月初方得北海相秦周举为茂才。
不过郑益自认为没有什么经国韬略,故而在策试后请求天子不必将他任命为三署郎或尚书郎,更不愿入侍中寺误国误民,而是请求入东观为一校书郎中,惟愿平生遍阅东观藏书。
郑玄也并不认为郑益这是不争气的表现,反而难得夸赞他有自知之明,并请求天子满足郑益的心愿,最终郑益便成了这校书郎中。
郑玄作为古文学派当之无愧的第一辩经选手,他的儿子自然也是古文学派的团宠,故而与几位古文学派巨擘都是叔侄相称。
人群中的太中大夫颍容也轻笑着开口,对马日磾夸赞着谢该,道:“令弟子贤而且孝,翁叔公之福也。”
太中大夫、中散大夫、谏议大夫、议郎,此四职皆掌策问,但如今天子对他们没有什么策问的机会,因此他们便遵循过往各大夫、议郎闲暇入东观修史校书的旧例,故而颍容这位太中大夫也跻身于东观之中。
只不过马日磾并不理会颍容,就连谢该和郑益两位古文学派的小辈看向颍容的目光中也多是鄙夷。
颍容是古文学派士人,治《左氏春秋》,并在黄巾之乱赋闲在家时,撰写了五万余言的《春秋左氏条列》,郑玄阅罢赞叹此书是“上承前汉之春秋左氏学”。
而近两年来,由于颍容在《左氏春秋》的造诣,前来拜师求学者逾千人,但这厮曾经是故太尉杨赐弟子,受《欧阳尚书》于其门下。
改换门庭并不是什么问题,今古文学派不知有多少士人曾变更门庭,就连如今古文学派的“经神”郑玄,当年也曾于大儒第五元先门下学今文经《京氏易》、《公羊春秋》以及历法《三统历》和数术《九章算术》,又于今古文皆传的张恭祖处学习了古文经《周官礼》、《左氏春秋》、《古文尚书》和今文经《礼记》、《韩诗》,还再于陈球处受业,治法家的《律令》,最后于他的从祖父马融处接受了完整的古文经学教育,改投古文学派。
只要承认曾就学于某人门下即可,改换门庭便算不得黑历史,而且终归是有着一份传业之恩,若其人不幸逝去,也当为之守孝。
郑玄为每一位有过传业之恩的老师,都分别依据今古文学派的礼法为之守孝三年,因此无人对郑玄的改换门庭的行为有所指摘,反而更加敬佩郑玄的为人及品行。
但颍容却不愿意为了杨赐这位曾经的老师,而放弃好不容易随着古文学派成为官学而得受秩千石的太中大夫官职。
这种行为受到古文学派不少士人的鄙夷,毕竟传业之恩岂可忘怀?
为人不知恩义,与禽兽何异?
不过随着古文学派成为官学,也有不少古文学派士人逐渐骄纵张狂,从屠龙者转变为恶龙,认为今文学派是他们的敌人。
就像汉军不会因为过往曾施舍的一饭活命之恩,而放过屠戮劫掠了无数汉家百姓的鲜卑蛮夷,恩情再大也不过是过往的敌人,不值得待之以礼义。
因为这个价值观,古文学派内部还爆发过数次辩经争斗。
而随着颍容的开口,东观门外的气氛便转而变得沉闷。
不过多时,天子车驾便行至东观外。
刘辩隔着二十步便令奉车都尉刘弘停了车,并没有因为天子的身份而忘却了过往的礼贤下士,踩着马凳下了车,小跑了几步来到马日磾面前。
“臣拜见国家!”
齐声的见礼声落下,除了马日磾以外的群臣皆俯身下拜。
刘辩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道:“翁叔算是朕的师叔,何必见外行礼,岂非让你我叔侄二人落了生疏?”
马日磾看着强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行礼拜见的天子,虽说他觉得此举不合朝廷礼法,但依旧觉得天子比那冬日的暖阳还要温暖人心。
这方是真正的礼法!
礼法是为了劝人向仁,向义,而并非拘泥于死板的条例,天子这颗赤诚之心远胜那条条框框。
无论是太子还是天子,却依旧不改本心,这方才是大汉期盼了数代人的圣主明君!
就在天子和马日磾一派君臣相得之时,右武卫营飞骑校尉荀棐已然安排好了飞骑卫士迅速布控东观各处,排查隐患确认安全后,默默向天子抱拳示意。
许褚前往冀州参与平定黑山贼,他的护卫任务便交由右武卫营诸多校尉轮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