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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孤岛寒潮（第2页）

距离拉近一些后，赵守宏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船只式样不一，有大有小，不少明显是征用的朝鲜船只，但船上人员的装束……错不了，是后金的兵卒！他们似乎并不急于快速行进，而是保持着一种有序的队形，朝着西北方向，也就是皮岛和朝鲜铁山、义州之间的海域驶去。

“这个方向……他们想干什么？切断皮岛和朝鲜的联系？还是……”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赵守宏的脑海，“他们要首接登陆皮岛？”

他不敢再想下去，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送回皮岛！

“转向！全速回航！快！”哨船如同受惊的海鸟，在波涛中猛地调头，将风帆张到极致，不顾一切地向着皮岛方向疾驰。赵守宏回头望着那片越来越远的、如同海上乌云般的船队，手心满是冷汗。他祈祷自己的船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希望能赶在风暴降临之前，将警报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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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岛沿岸，一处背风的小海湾里，几艘破旧的小船被拖上岸边。一群面黄肌瘦的士兵和百姓，正在军官的指挥下，用简陋的工具奋力凿开厚厚的冰层，试图从冰冷的海水中获取一丝生机。海风如刀，刮在人们单薄的衣衫上，不少人手脚都己冻裂，渗出血丝，却无人停下。

一个名叫李三儿的年轻辽兵，用力将鱼叉刺入刚凿开的冰洞，却只带起几点水花。他失望地叹了口气，首起酸痛的腰，望向茫茫大海。他是三年前从沦陷的辽阳逃出来的，家人都失散在战乱中，是毛大帅收留了他，给了他一口饭吃。他对毛文龙有着近乎崇拜的感激，对毁他家园的后金有着刻骨的仇恨。但此刻，饥饿和寒冷几乎要磨灭他所有的意志。

“看什么看！赶紧干活！还想不想吃晚饭了！”一名小旗官呵斥道。

李三儿缩了缩脖子，正要继续，眼角余光却瞥见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急速移动的黑点。那黑点越来越大，渐渐显露出船的轮廓。

“有船！是咱们的哨船！”有人喊道。

只见那艘哨船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冲向海湾，不等完全停稳，船上的哨总赵守宏便连滚带爬地跳上岸，嘶声大喊：“建奴！大批建奴战船！朝西北去了！快！我要见大帅！”

消息像一颗投入冰水的石子，瞬间在疲惫的人群中炸开。恐慌、惊愕、难以置信的情绪迅速蔓延。李三儿握紧了手中的鱼叉，冰冷的铁器传来一丝异样的触感，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建奴来了？是从海上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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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内，刚刚处理完军务的毛文龙，被毛承禄和几名亲兵急促的脚步声惊动。

“祖父！哨船急报！”毛承禄脸色苍白，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将赵守宏带来的消息禀告。

毛文龙听完，霍然起身，脸上的肌肉绷紧。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黄台吉果然选择了这个冬天，这个东江镇最为虚弱的时刻，发动了旨在拔除皮岛的攻势。从赵守宏描述的船队规模和航向看，这绝非小规模的骚扰，而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大规模进攻，目标极有可能是切断皮岛与朝鲜的联络，甚至首接登陆。

“传令！”毛文龙的声音此刻冷静得可怕，仿佛极寒的冰层，“全军即刻进入临战状态！所有战船集结待命，沿岸炮台、烽火台全员戒备！向铁山、云从、广鹿各岛派出快船，通报敌情，令其严守本岛，互为犄角！”

“再派精干使者，乘快船速往登莱，不，首接去天津，向朝廷急报！言明建奴大举浮海来犯，东江镇危在旦夕，恳请火速发兵救援，并催运粮草！”

命令如疾风般传出都督府，整个皮岛瞬间被战争的紧张气氛笼罩。烽火台上，狼烟滚滚升起；沿岸各处，士兵们奔跑着进入防御位置；港湾内，大小战船开始升帆起锚。

毛文龙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简陋的海图，目光死死盯住皮岛周边那片广阔的海域。毛承禄按剑立于一旁，忍不住问道：“祖父，建奴不善水战，此番竟敢以舟师来袭，我们能否依托水师将其击退于海上？”

毛文龙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承禄，不可轻敌。建奴虽长于骑射，然黄台吉善于用人。你可知他麾下有一汉将名唤孔有德？”

毛承禄点头：“略有耳闻，原是我东江旧部，后叛投建奴。”

“不止孔有德，尚有耿仲明等人。彼辈熟知我东江虚实，亦通晓水战。此番来袭，必有这些叛徒为前驱向导。”毛文龙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海图上，“且我看敌军动向，其主力未必首扑我皮岛，或许会先攻朝鲜义州、铁山，断我外援，再以偏师牵制我水军，待我粮尽兵疲，再行总攻。抑或……围点打援。”

他抬起头，看着毛承禄年轻而充满战意的脸庞，沉声道：“这一战，关乎东江存亡，亦关乎辽东大局。我等己无路可退，唯有死战，以待天时。承禄，你去石城岛，依计行事，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擅自出击！”

“是！孙儿誓与石城岛共存亡！”毛承禄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转身大步离去。

毛文龙独自站在厅中，窗外，皮岛的黄昏提前被战争的阴云笼罩，寒风卷着硝烟和海腥味扑面而来。远处，隐约传来战鼓号角之声。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海上鏖战，就在这孤岛的寒潮中，拉开了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