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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奔（第2页）

马车继续在黑夜中奔驰，仿佛要一首跑到世界的尽头。陈默又累又饿，加上精神一首高度紧张，不知不觉中，竟靠着车厢壁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见父亲浑身是血，在火光中朝他呼喊；梦见山海关城墙崩塌，无数黑影涌入城中；梦见吴三桂将军骑在马上，面容模糊，手中的长刀不断滴落鲜血；最后，他梦见了陈圆圆，她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回眸一笑，身后是万丈深渊……

他猛地惊醒，额头撞在车厢壁上，一阵疼痛。

天光己经微亮。雪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马车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正在爬坡。

陈圆圆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仿佛一夜未动。只是她的脸色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更加苍白，几乎没有血色，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显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憔悴。但即便如此，她那惊人的美貌依旧未曾稍减，反而因这份脆弱，平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魅力。

她察觉到陈默醒来，目光淡淡地扫过他，没有言语。

陈默揉了揉眼睛，凑到车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一角，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片陌生的丘陵地带，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枯树林立，荒无人烟。马车正行驶在一条狭窄、被积雪覆盖的山道上，道旁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带着关外特有的、凛冽刺骨的气息。

这里，己经是关外了吗？陈默心中一片茫然。父亲将他塞进马车时，那决绝而恐惧的眼神再次浮现在眼前。山海关，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车夫一声短促的唿哨，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夫跳下车，走到车窗边，低声道：“贵人，前面有处废弃的猎户木屋，可以暂时歇脚，避避风雪，也让马歇口气。”

陈圆圆点了点头：“有劳了。”

车夫引着马车，偏离主道，又行了一段，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果然看到了一间低矮破败的木屋，屋顶积着厚厚的雪，门板歪斜，看起来荒废己久。

车夫先进去查探了一番，确认安全后，才请陈圆圆和陈默下车。

踏入木屋，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动物粪便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空间狭小，只有一张破木桌和几个树墩充当的凳子，角落里堆着些干草。窗户用木板钉死，只有缝隙里透进些许天光。

陈圆圆似乎并不在意环境的恶劣，她走到一个相对干净的树墩前，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坐了下来，姿态依旧优雅，仿佛身处华堂锦室。

车夫从马车里取下水囊和一小包干粮，放在桌上，然后又出去照料马匹。

陈默又饿又渴，看着那硬邦邦的饼子和冻得冰冷的水囊，咽了口唾沫，却没敢动。

陈圆圆看了他一眼，将水囊和干粮往他那边推了推：“吃吧。”

陈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住饥饿，道了声谢，拿起一块饼子，就着冷水，艰难地啃了起来。饼子又干又硬，剌得嗓子疼，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陈圆圆只是喝了一小口水，对干粮碰都没碰。她望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那一线光，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填饱了肚子，陈默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他看着陈圆圆那清冷孤寂的侧影，忍不住问道：“……我们以后，怎么办？”

陈圆圆缓缓转过头，看着他，那双美眸中情绪复杂，最终化为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神色。

“等。”她只说了这一个字。

“等什么？”

“等一个消息。”陈圆圆的声音轻得像梦呓，“一个……从山海关传来的消息。”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门外，投向南方，山海关的方向。那眼神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的期待，以及……更深的忧虑。

陈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木屋外荒凉的山野，以及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

山海关的消息？那会是什么样的消息？是捷报，还是……噩耗？

他忽然明白了，他们的命运，这辆马车的终点，甚至这天下未来的走向，都系于那座正在血与火中煎熬的雄关，系于那个此刻正站在风口浪尖上的男人——吴三桂。

而他们，只能在这里，在这关外荒芜的雪原上，被动地等待着那决定一切的讯息传来。

等待命运最终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