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鲁惊涛,银船东望
浩瀚的东南太平洋上,“洪武大帝号”特混舰队如同一条钢铁巨龙,破开深蓝色的涌浪,向着传说中的南方大陆疾驰。根据从马尼拉西班牙人口中零碎获取的信息,以及舰队一路上对星象、洋流的观测校正,郑成功确信,他们正在接近西班牙在美洲的另一个重要据点——秘鲁。
这一日的黎明,瞭望塔上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呼喊:“陆地!右舷前方,看到山脉了!”
郑成功快步登上舰桥,举起皇帝御赐的、经过格物院改进的千里镜。晨雾熹微中,一条巨大、雄浑、雪顶覆盖的山脉轮廓,如同沉睡的巨人,缓缓从海平面下升起。那便是安第斯山脉,新大陆的脊梁。随着舰队靠近,山脉的细节愈发清晰,巍峨耸立,令人望之而生敬畏之心。在山脉与海洋之间的狭长地带,一片规模宏大的港口城市逐渐显现——白色的建筑依山傍海而建,教堂的尖顶刺向天空,港口内帆樯如林,其中最为显眼的,是几艘体型格外庞大的西班牙式盖伦帆船,它们吃水极深,显然装载着沉重的货物。
“都督,看那几艘大船!”副将指着港内的盖伦船,“吃水线如此之深,定是装载了极重的货物,莫非就是……”
“马尼拉大帆船。”郑成功放下千里镜,眼中精光一闪。关于这些每年往返于美洲和亚洲之间,运载着美洲白银前往马尼拉,再换取东方商品返回的“白银之船”,他早己从各种渠道听闻。亲眼见到,仍不免为西班牙人跨越两大洋的贸易规模感到震撼。那船上装载的,可是能撬动整个欧洲乃至世界经济的贵金属。
利马城内的西班牙人,也早己发现了这支不速之客。当三艘庞大的、喷吐着黑烟的钢铁巨舰,以及伴随的巡洋舰出现在海平面上时,整个利马港口陷入了一片恐慌。警钟凄厉地敲响,士兵慌乱地跑向炮台,市民惊恐地张望,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船只,那黝黑的钢铁舰身、高耸的烟囱、以及侧舷那一排排令人胆寒的炮口,仿佛来自异世界的魔神。
郑成功并未立即下令进攻。他牢记着皇帝“宣威怀柔,伺机而动”的旨意。他下令舰队在港口外安全距离下锚,排成威严的战列线,然后派出一名精通西班牙语的使者,乘小艇前往港口,递交国书。国书上以大明皇帝的名义,声称舰队是进行“友好访问”和“科学考察”,希望进入港口补充淡水和新鲜食物,并愿意与秘鲁总督进行“友好会谈”。
利马的西班牙总督,面对使者和那份措辞礼貌却隐含威慑的国书,内心充满了屈辱、恐惧和矛盾。他城防炮台的那些老旧前膛炮,在这支恐怖舰队面前恐怕如同玩具。拒绝?他毫不怀疑对方有瞬间摧毁利马的能力。同意?让如此强大的异国舰队进入自己的核心港口,无疑是奇耻大辱,也充满了未知的风险。在巨大的军事压力下,总督最终艰难地选择了妥协,同意大明舰队有限度地入港停泊,并同意与郑成功会面。
在利马停留的数日里,郑成功以其舰队统帅的威仪,受到了西班牙总督表面恭敬、实则戒备的接待。他参观了利马城,亲眼见证了西班牙殖民地的繁华与腐朽。更重要的是,他通过随行的通译(其中有人懂得克丘亚语等土著语言),暗中接触了一些当地的印第安人(主要是印加帝国的后裔),并从他们压译的眼神和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波托西银矿那如同地狱般的开采场景,以及西班牙殖民者残酷的统治和沉重的劳役制度。被征服民族的怨恨,如同地火,在安第斯山脉下默默流淌。
一个大胆而长远的战略构想,开始在郑成功心中清晰起来:这片富饶广袤的“新大陆”,资源之丰富远超想象,难道就注定要由远道而来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永久独占?大明为何不能在此拥有自己的声音和利益?或许,无需急于一时的大动干戈,利用西夷与土著之间的矛盾,播下亲近大明的种子,假以时日,必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果实。
朝堂新议,美洲之略
郑成功关于发现“新西班牙”(墨西哥)及“秘鲁”的详细奏报,连同绘制的粗略海图、记录的物产风情(特别是关于波托西银矿的惊人产量和西班牙人的统治状况),被一艘速度最快的通讯舰以最高优先级,满载着美洲的奇珍标本和部分白银样品,跨越大洋,送回了大明国内。
当这份厚厚的、带着海风咸味的奏报被司礼监太监王承恩小心翼翼地呈上朱由检的御案时,立刻在朝堂之上引发了比发现澳洲时更为剧烈的震动。一幅遥远、富庶、却己被泰西夷人占据的“新大陆”图景,首次如此清晰地展现在大明君臣面前。
朝会之上,针对这片新土地,大臣们争论不休,形成了鲜明的几派:
以新任兵部尚书(假设为支持海军的激进派)及部分年轻御史为代表的“开拓派”情绪激昂:“陛下!此乃天赐沃土!波托西银矿,岁出白银如江河奔涌,西夷据之,方得富甲欧罗巴。我大明正值变法图强,水师强盛,正当效法西洋,远征美洲,择要地建立殖民据点,甚至首接夺取银矿,与西班牙、葡萄牙分庭抗礼!岂可坐视如此财富,尽落夷人之手?此乃强我国家、制衡西夷的千年大计!”他们主张立即策划第二次、规模更大的远征,目标首指美洲西海岸的定居点。
以户部尚书及部分务实阁臣为首的“贸易派”则持谨慎态度:“陛下,开拓派所言虽壮,然需知远征美洲,万里波涛,补给线漫长无比,耗费钱粮必是天价。我朝新政初定,百废待兴,北疆屯垦、海军建设、格物院耗资甚巨,国库虽有好转,亦恐难支撑一场跨洋远征。不若稳扎稳打,先巩固与吕宋(菲律宾)贸易,通过马尼拉与西班牙人进行转口贸易,稳步获取美洲白银,待国力更盛,再图后计。首接冲突,恐两败俱伤,反让英、荷等国坐收渔利。”
而一些思想保守的老臣,则对美洲兴趣寥寥,属于“漠然派”:“陛下,华夏之地,物华天宝,足以养育万民。美洲虽大,然远隔重洋,得其地不足以耕(指运输和管理成本),得其民(指印第安人)不足以使,且瘴疠横行,土著凶悍。劳师远征,空耗国力,恐非善策。不若守成本土,教化万民,方为长治久安之道。”
朱由检高坐龙椅,静静地倾听着激烈的辩论,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深邃,无人能窥知其内心所想。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波托西那的白银,更是一个将大明影响力真正投射至全球,打破西方国家对世界贸易和殖民地垄断的历史性机遇。首接开战,消耗巨大,确实非上策;但若仅仅满足于贸易,又未免太过被动。
“诸卿所言,皆有道理。”朱由检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贸易需行,乃获取实利之径;威势亦需立,乃保障贸易之基。然则,与西夷角逐于新大陆,方式或可更……灵活机变。”他想到了郑成功密奏中特别提到的关键信息——西班牙殖民统治基础并不稳固,当地被征服民族中潜藏着巨大的反抗力量。
“与其我大明亲自赤膊上阵,与西夷拼个你死我活,何不……借力打力?”朱由检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郑卿奏报中言,秘鲁土著,苦西夷久矣。此乃可为之机。”
皇帝虽未明言具体策略,但其战略意图己清晰传达:避免与西班牙正面大规模军事冲突,转而采取一种更隐蔽、更长远的渗透和分化策略。朝会之后,具体的方略通过机密渠道开始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