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丧服的衣角,指节泛白。
“爷爷……最后的时刻,”
良久,一织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哭腔过后的沙哑,
“他说的‘契约’和‘赎罪’……还有‘钥匙’……到底是什么?林天,古川家……到底背负着什么?我父母为之付出生命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连祖父到最后都……”
林天迎着她迷茫而痛苦的目光,语气温和而坚定:
“一织小姐,是时候弄清楚了。古川老先生用他最后的生命留下的,不仅仅是谜题,更是方向。”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再次打开了古川一织心中紧锁的门。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从林天的眼神中汲取了力量,缓缓站起身。“跟我来。”
她引领着林天,穿过层层叠叠、弥漫着陈旧书卷与檀木气息的走廊,来到宅邸最深处一间从未对外开启的密室。
门楣低矮,需要弯腰才能进入。
室内没有窗,空气凝滞,带着一股时光沉淀下的微尘味。
藉着一织点亮的微弱灯光,林天看到墙角摆放着一个以复杂机括锁住的紫檀木匣。
一织从颈间取下一枚从不离身的、样式古朴的银色发簪,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机括发出沉闷的“咔哒”声,木匣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份以防水油布仔细包裹的文件,以及一本纸页泛黄、边角严重磨损的线装日记。
一织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最上面的那本日记,翻开了第一页。
藉着灯光,林天看到了那用流利汉文写下的、属于古川家初代——古川清志的笔迹:
“清,光绪十二年,冬。余染恶疾于津门,缠绵病榻,药石罔效,自忖必死。幸遇林公怀仁之父,悬壶济世,以神乎其技之针术,活我于濒死。此恩如山,没齿难忘……”
随着林天轻声的诵读,一段尘封百年的往事,如同褪色的画卷,在两人面前徐徐展开。
日记记载,古川清志对林家的医术惊为天人,感激涕零。为报救命之恩,也怀着将这神奇医学引入日本的理想,他极力邀请林家父子东渡日本进行医学交流。
起初,交流顺利,林家父子精湛的医术在日本的医学界小范围内引起了轰动。
然而,悲剧的伏笔,也由此种下。
“……今夜酒宴,宾主尽欢。余饮酒过量,忘乎所以,竟于席间大肆宣扬林公之神术,言其可活死人、肉白骨,窥探经络之奥秘……醒后悔之莫及,然言己出口,如泼水难收。近日,屡有军部人士前来探询,态度倨傲,心甚不安……”
听到这里,古川一织的呼吸骤然急促,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她己经预感到了后面即将来临的风暴。
林天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醉酒后夸夸其谈的古川清志,以及台下那些听者有意、眼神闪烁的军国主义者。
“怀璧其罪”——林家这块举世无双的“璧”,就因为古川清志一次愚蠢的炫耀,暴露在了饿狼的目光之下。
日记的后半部分,笔迹变得凌乱而充满痛苦:
“……林家宅邸被围,林公父子下落不明!闻听医书己被强夺……皆因我之过!我乃罪魁祸首!我毁了恩人一家!”
“……今日立誓,古川一族,世代需以寻回林家医书、归还其后人为毕生之志,以此赎我滔天之罪!若违此誓,人神共弃,血脉断绝!”
“砰”的一声轻响,古川一织身体晃了晃,几乎无法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