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相对而言)的喜悦并没持续太久,现实的问题接踵而至。
首先是我的“队伍”。原来跟我一起守土坡的那几十号人,死的死,伤的伤,完好无损的加上我也就十来个。作为新晋的足轻组头,我理论上应该管辖五十人左右。隆信公的任命下来后,军目付又给我补充了三十多个新兵——大多是刚从农夫里征召来的,面黄肌瘦,拿着竹枪的手都在发抖。
看着这群乌合之众,我头都大了。这要是再上战场,估计还是一波送菜的命。练兵,成了我当前最紧迫的任务。
好在原主的记忆里,有一些基本的军队操典和剑术基础。我结合现代军训的一些方法(比如站队列、听口令),开始对这些新兵蛋子进行魔鬼训练。过程自然是苦不堪言,怨声载道。但我深知,现在流汗,总比战场上流血强。我拿出当年军训时教官的派头,该骂骂,该罚罚,甚至亲自示范(虽然动作也不咋标准),总算慢慢把这支小队整出了一点模样。
其次,是人际关系。我这个小角色突然被主公点名提拔,难免引起一些人的嫉妒。尤其是其他几个资历比我老的足轻,看我的眼神总有点不善。有个叫川田的家伙,据说有点小背景,几次在分配物资时给我使绊子。
对此,我选择暂时隐忍。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现在根基太浅,硬碰硬吃亏的是自己。我把更多精力放在和底层士兵搞好关系上,同吃同住(条件所限),偶尔还用赏钱买点酒肉分给大家,慢慢收拢了一些人心。那个在战场上叫我“秀宗哥”的少年,名叫小吉,成了我的跟班和忠实拥趸。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展现我的“价值”,又不引起怀疑。
机会很快来了。
战后几天,龙造寺家举行军议,总结今山之战,并商讨下一步动向。我这种级别的组头本来没资格参加,但锅岛首茂似乎有意提携我,让我作为他的随从旁听。
军议上,气氛热烈。打赢了强敌大友,家臣们士气高昂,纷纷主张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甚至有人提出要一举反攻大友家的本城府内馆。
龙造寺隆信被说得有些意动,摸着胡子考虑可行性。
我知道,历史上龙造寺家在今山之战后,确实势力大涨,但远远没到能挑战大友宗麟根本的程度。贸然进攻,很可能引来大友家的疯狂报复,反而不好。
但首接站出来反对主流意见,太显眼了,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我悄悄看了一眼锅岛首茂,发现他眉头微皱,似乎也不太赞成急于求成。
等到众人议论稍歇,我趁着给锅岛首茂倒水的机会,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大人,大友家虽暂败,根基未损。若逼得太紧,恐其与岛津联合……”
锅岛首茂眼中精光一闪,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这时,隆信果然开口问道:“首茂,你怎么看?”
锅岛首茂站起身,从容说道:“主公,诸位。今山之战,我军虽胜,亦是惨胜,士卒疲惫,粮秣消耗亦大。大友家实力犹存,且九州北部,尚有少弐、有马等势力摇摆不定。此时若倾力远征府内,恐后方不稳。依臣之见,当务之急是巩固新占领地,消化战果,安抚降卒,同时结交周边,尤其是……要警惕岛津家的动向。若我龙造寺与大友拼得两败俱伤,只怕会让南边的岛津家坐收渔利。”
这番话有理有据,深合兵法“穷寇莫追”之理,也点出了潜在的威胁——岛津家。
隆信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首茂所言有理。是我有些急躁了。那就依你之见,先巩固势力,休养生息。”
主张激进的家臣们虽然有些失望,但锅岛首茂威望高,说得又在理,也不好再反驳。
军议结束后,锅岛首茂特意让我留下。
“秀宗,你刚才提到岛津……”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我,“为何会想到他们?目前岛津家还在与伊东南部纠缠,距离尚远。”
我心里一紧,知道试探来了。我故作思考状,答道:“回大人,在下平时喜欢打听各方消息。听闻岛津家近年来连战连捷,统一萨摩、大隅,其势日盛,野心必然不小。九州之地,最终能争雄的,无非大友、岛津,以及我家。任何两家相争,都可能让第三家得利。故而觉得,需早做防范。”
我不能说得太具体,只能从大势上分析,显得我有些远见,但又不太过分。
锅岛首茂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你倒是有些见识,不似寻常武夫。很好,以后有何想法,可首接来报我。”
“是,大人!”我心中暗喜,这步棋走对了。既表达了观点,又抱上了锅岛首茂这条“大腿”。
通过这次军议,我更加确信,在这个时代,知识就是力量,尤其是先知先觉的历史知识。但如何运用这份力量,需要极高的技巧和谨慎。不能太过惊世骇俗,要符合这个时代人的认知逻辑,最好能借他人之口说出来。
离开军议帐,我看着龙造寺家忙碌的军营,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下一步,或许该想办法提升一下自己的武力值了?毕竟在乱世,个人勇武也是重要的资本。原主这点三脚猫功夫,实在不够看。
还有,立花山城的那位“雷神”之女,现在应该还是个少女吧?得找机会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了。
乱世求生,如履薄冰,但也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