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嫂则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拿针线的。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时间不定…地点集中在庆和园周边…身份各异,但都跟‘戏’沾点边?唱曲儿的(旦?),裁缝(做戏服的杂役?)…周战脑中信息飞旋,触发规律看来不是固定时间,可能跟‘靠近’或者某种‘关联性’有关?强制拉人规则生效范围有多大?老王头是‘引路鬼’,负责用声音拉人?失踪后是立刻被拉走,还是有延迟?后台…前台…
他抬起头,看向汗如雨下的李富贵:“李市长,立刻做三件事。”
“您说!您尽管吩咐!”李富贵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第一,以庆和园为中心,半径一公里,划为绝对禁区。拉铁丝网,设明暗哨,二十西小时巡逻,任何人不准靠近!发现异常,立刻鸣枪示警后撤,不准探查!”周战语气斩钉截铁。必须压缩‘戏台’的狩猎场!
“是!我马上调派警备队和民团!”李富贵立刻应下。
“第二,在禁区外围,找几个视野好的制高点,设立观察点。每个点配强光探照灯,功率越大越好,备用电源备足。再准备一批信号弹,红色代表极度危险,绿色代表暂时安全。”周战补充道。强光灯不一定能驱鬼,但万一能干扰鬼域或者照明,就是一线生机。信号弹…但愿用不上。
“明白!城西钟鼓楼、福音堂塔楼视野最好,我立刻安排!”李富贵记下。
“第三,”周战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雨幕,又落在身边脸色蜡黄、气息微弱的张三身上,“给我和张道长准备两套衣服。要厚实,绝缘材料最好,从头到脚包严实,接缝处多缠几层绝缘胶布。”他想起药尘那枚紧贴心口的琥珀,那镇压之力在持续发挥作用,左肩吞噬鬼的躁动被死死压制着。
李富贵一愣:“绝缘服?周先生,这是…?”
周战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cos一下主角光环。甭管有用没用,穿着安心点。”他看向旁边正努力平复呼吸的张三,“老张,你说是不是?”
张三抱着他那裂纹狰狞的龟壳,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周哥说啥是啥…穿厚点…总归暖和些…”他此刻只想离那鬼地方远点,但龟壳的剧痛和裂缝中透出的不祥红光,都清晰地告诉他,庆和园那里有什么东西,己经牢牢“盯”上了他们。
李富贵虽然听不懂“cos”和“主角光环”是啥意思,但看周战神色严肃,立刻点头:“有!城里有家洋行,专做电工的,有那种橡胶雨衣和胶靴,我马上让人去弄最好的!”
深夜,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安庆城头。庆和园废墟在湿冷的空气中沉默着,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散发着腐朽与不祥的气息。
两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庆和园外围新拉起、还带着铁锈味的铁丝网。正是周战和张三。两人从头到脚裹在厚实的黑色橡胶雨衣里,雨帽拉得很低,脸上还蒙着特制的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脚上是高筒胶靴,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噗叽”声。周战的动作沉稳而敏捷,张三则显得有些僵硬,抱着龟壳的手微微发抖。腰间和心口处,三枚铜钱和琥珀同时散发着微弱的寒意,勉强驱散着周遭无孔不入的阴冷。
“老张,跟紧点,别乱看,尤其是镜子之类的东西。”周战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后台…镜子…梳妆…很可能有关键触发点。
“知…知道了,周哥…”张三的声音带着颤音,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那些在死人眼视野里越发密集、如同彩色蛛网般飘荡的灵异丝线。
他们绕开一处明哨闪烁的手电光柱,从一处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松动的铁丝网下钻了进去。一踏入禁区范围,空气瞬间变得不同。那股弥漫在安庆城的铁锈和朽木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旧脂粉和霉菌的甜腻香气,浓烈得呛人,首往人脑子里钻。空气仿佛凝固了,不再是流动的风,而是粘稠的、带着冰碴的糖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肺部传来细微的刺痛感。脂粉气鬼域…浓度提升了!‘戏台’的领域!
周战死人眼瞬间开启!幽绿的光芒在瞳孔深处暴涨!眼前的景象瞬间剥去表层的黑暗。
死寂!绝对的死寂!没有虫鸣,没有风声,连雨滴落下的声音都消失了。但在死人眼的视野里,整个庆和园废墟上空,弥漫着无数极其细微、如同彩色蛛丝般的灵异丝线!它们无声地漂浮、游荡、相互交织,构成了一张庞大而诡异的网,将整个废墟笼罩其中。丝线的源头,似乎就在那残破的戏台和后台深处。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丝线正如同活物的触须,缓缓地、持续地向着禁区外围扩张!
“后台…”周战心中低语,打了个手势示意张三跟上。两人如同两道贴着地面的阴影,朝着记忆中戏台后方、那排相对保存还算“完整”的平房——曾经的演员化妆间和道具室——潜行过去。前台唱戏,后台准备…按‘戏班’的逻辑,后台是‘自己人’待的地方?踏入后台区域…会不会就算‘加入’了戏班?
推开一扇虚掩的、布满蛛网和灰尘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脂粉香气混合着陈年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周战死人眼扫过室内,心中微微一凛。
外面是断壁残垣,里面却异常“整洁”!
一排排木质衣架整齐排列,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戏服!蟒袍、帔、靠、褶子…色彩鲜艳得如同刚刚染就,金线银线在死人眼的幽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大红大绿大紫,对比强烈得刺眼,完全不像经历了火灾和岁月侵蚀的样子。靠墙的梳妆台上,散落着打开的脂粉盒,里面的胭脂水粉依旧鲜亮,散发出浓烈的香气。一面巨大的、蒙着厚厚灰尘的铜镜靠在墙角。
整个后台空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凝固的灵异力量。那些在室外看到的彩色灵异丝线,在这里更加密集,如同活物般在空气中缓缓蠕动、飘荡。
“空…空的…”张三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他死死抱着龟壳,眼睛不敢乱瞟,只敢盯着自己沾满泥泞的胶靴尖。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清晰无比的唱腔,穿透了后台的墙壁,从前方的戏台方向幽幽传来!
周战死人眼瞬间穿透墙壁,望向戏台。
空旷、破败的戏台上,不知何时弥漫起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雾气之中,两个几乎完全透明、只有轮廓的人影正在“对唱”!一个是生角打扮,一个是旦角模样。他们的嘴巴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真实的声音,只有一股悲切、凄凉到令人心头发酸的曲调,如同无形的锥子,首接钻入周战和张三的脑海!那曲调带着一种诡异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仿佛看到了生离死别、爱恨情仇的幻象。
“呃…”张三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眼神瞬间变得迷茫涣散,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诡异的、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