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话突然中断,屏幕上只剩下刺耳的忙音和一片漆黑。废弃的平房里,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几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风声。
“断……断了?”李锐手忙脚乱地操作电脑,试图重新连接,但那个加密软件毫无反应,就像对方那头彻底掐断了信号。
大壮和小辉也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紧张:“洲哥,咋回事?刚才好像听到里面动静不对?”
孟西洲没说话,眉头拧成了死疙瘩,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刚才那一下中断,太突然了,不像是简单的信号问题,更像是对方那边发生了突发状况!是设备故障?还是……被人发现了?
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断线重连后那惊鸿一瞥的画面——雕花木窗,假山翠竹!那分明是典型的中式园林景致!可对方不是应该在海外吗?哪个海外地方会有如此地道、看起来规模不小的中式园林?还偏偏在那种紧张关头,背景切换到了那里?
“李锐!快!把刚才的视频,特别是最后那段有园林背景的画面,想办法截下来!能存多少存多少!”孟西洲猛地回过神,急促下令。97年的电脑,截取动态视频困难重重,但哪怕是一帧模糊的静态图片,也可能是关键线索!
“我……我试试!”李锐赶紧操作,手还在抖。这年头没那么多现成软件,他只能尝试用系统自带的简陋功能和一些土办法,折腾得满头大汗。
孙教授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脸色凝重:“西洲啊,这事儿……越来越邪乎了。对方这做派,不像一般的文物贩子。那个背景,如果是真的,说明对方根基很深,而且……很可能有华人背景,甚至就在华人圈里。”
孟西洲何尝不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教授说得对。咱们现在有几个关键点:第一,对方识别高仿的能力极强,是真正的行家。第二,他们明确对‘不寻常纹路’的古董感兴趣,目标首指那面战国铜镜。第三,他们可能有海外博物馆的渠道或伪装。第西,也是最新最诡异的,他们可能身处一个海外的高档中式园林环境里。”
他把这些点串起来,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浮现:一个由真正懂行的华裔专家主导、可能依托海外博物馆或类似机构做掩护、资金雄厚、技术先进、并且极其谨慎的跨国文物走私集团!
“必须搞清楚那个园林是哪里!”孟西洲斩钉截铁。这是目前最具体、最有可能突破的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孟西洲团队像上了发条一样高速运转。
李锐负责技术攻坚,几乎不眠不休,终于从那段模糊不堪、充满雪花的视频数据里,抢救性地截取了几张相对清晰的静态图片。虽然画面质量依然很差,但能勉强看清那扇雕花木窗的样式、窗棂的图案、假山石的大致形态和几竿竹子的影子。
孙教授则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学术人脉,打电话、发电报(国际电报贵得吓人),联系海外的同行、学生,特别是那些在海外博物馆、大学东亚艺术系或从事中国园林研究的朋友。他把图片的细节描述过去,询问是否有类似风格的知名中式园林。
大壮和小辉也没闲着,一个利用收废品走街串巷的优势,留意栾城有没有突然出现的、形迹可疑的海外华人;另一个则泡在栾城图书馆和大学资料室,翻找所有能找到的关于海外中国园林的书籍、画册和旅游指南——这年头没有互联网,查资料全靠腿和手翻。
过程繁琐又熬人,像大海捞针。几天下来,大家眼圈都黑了,进展却微乎其微。海外中式园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光是美国几个大城市就有不少知名的“中国园”,但凭几张模糊图片去匹配,太难了。
就在众人快要泄气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孙教授的一位学生,如今在美国西海岸一所大学教东方艺术史,回了一封长长的传真。信中提到,他仔细比对孙教授描述的窗棂图案和假山风格,觉得非常像西海岸某个著名旅游城市郊区的一座私人庄园里的“流芳园”。那座园子不对外开放,属于一位极其低调的华裔富商所有,据说园内收藏了大量东方艺术品,但主人深居简出,很少露面。
“私人庄园?华裔富商?”孟西洲看着传真上那寥寥几句描述,心跳加速。对上了!高档、私密、中式园林、收藏丰富!这和他们推测的对方背景高度吻合!
“查!重点查这个庄园和它的主人!”孟西洲立刻下令。
方向明确了,效率就高了起来。孙教授的那位学生又帮忙通过学术关系,辗转打听。几天后,一份更详细的资料传真了过来,上面有庄园的名字“静心山庄”,以及主人的名字——陈远山。
资料显示,陈远山是一位早年移居海外的成功商人,主要从事国际贸易和投资,身家丰厚但极其低调,几乎从不接受媒体采访。他名下的“远山基金会”长期致力于资助世界各地的考古研究、艺术保护和文化交流项目,在业内声誉极佳,赞助过不少正经的学术活动和博物馆展览。
基金会?考古?艺术保护?声誉极佳?
看着传真纸上的这些字眼,孟西洲和孙教授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深深的困惑!
一个表面上致力于保护文化遗产、声誉良好的慈善基金会负责人,背地里竟然可能是一个庞大跨国文物走私集团的核心人物?这反差也太大了!是调查方向错了?还是这个陈远山,根本就是个戴着慈善面具、极其善于伪装的双面人?孟西洲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如果对手是这样的人物,那他们面对的,将是一个何等可怕而强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