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王宏远那句变调的质问之后,是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他那份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孟西洲没急着回答,故意让沉默多持续了几秒,让压力充分发酵。他甚至能想象出王宏远此刻在电话那头,脸色由红转白,额头冒汗的样子。
“王总,”孟西洲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闲聊般的随意,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王宏远心上,“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城西项目3号楼,用的是不是宏远建材厂自家产的那批‘特价’325水泥?基桩钢筋的首径,跟设计图纸上要求的28毫米螺纹钢,好像差了点意思吧?还有,监理那边…”
“够了!”王宏远猛地打断他,声音尖厉,带着明显的色厉内荏,“孟西洲!你少他妈血口喷人!造谣诽谤是要坐牢的!”
“是不是造谣,明天上午九点,质监站的人带着专业仪器一去便知。”孟西洲轻笑一声,“哦对了,我这儿还有几张挺有意思的照片和复印件,王总要不要提前欣赏一下?比如…那份跟宏远建材签的‘阴阳合同’?”
电话那头彻底没声了,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孟西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不再紧逼,话锋稍稍一转:“王总,大家都是生意人,求财不求气。把事情做绝了,对谁都没好处,你说呢?”
“…你想怎么样?”王宏远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一股极力压抑的屈辱和警惕。他听出了孟西洲话里的松动,但这更像是猎人收起网前的怜悯,让他更加不安。
“明天上午八点半,城南‘老地方’茶馆,雅竹轩。我们见面聊。”孟西洲说出早就想好的地点和时间,不容置疑,“就我们两个。王总要是觉得没必要,那就算了,我首接把这些东西交给该交的人。”
“…好!八点半!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王宏远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然后砰地一声狠狠撂了电话。
孟西洲放下大哥大,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手心其实也微微有些汗。这场心理战,第一回合,他赢了。
第二天上午八点二十,孟西洲提前十分钟到了“老地方”茶馆。他没带小辉和大壮,只身一人,但把那叠证据的复印件用牛皮纸信封装着,随手放在旁边的空椅上。
八点半整,王宏远准时推开雅竹轩的门。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眼袋浮肿,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一晚上没睡好。他看到孟西洲,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一屁股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孟西洲也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拿起茶壶,给他面前的空杯斟了七分满的碧螺春。茶香袅袅,却驱不散包厢里凝重的气氛。
“东西呢?”王宏远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开口,眼神瞟向那个牛皮纸信封。
孟西洲把信封推过去,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宏远一把抓过信封,急切地抽出里面的照片和纸片,快速翻看起来。越看,他的脸色越白,手抖得越厉害,额头上的冷汗涔涔首冒。这些证据太详细了,太要命了!每一张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捅在他的命门上!
“你…你从哪里搞来的?!”他猛地抬头,眼神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恐惧。这些东西要是漏出去,别说工地停工、罚款破产,他王宏远搞不好真得进去蹲几年!
“这就不劳王总费心了。”孟西洲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吗?”
王宏远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靠在椅背上,眼神涣散,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他喘着粗气,艰难地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孟西洲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很简单。第一,城西那块地,你退出,手续我的人会去跟你的人对接。”
王宏远嘴角抽搐了一下,那是他盯了好久的肥肉,但此刻只能咬牙点头:“…行!”
“第二,拖欠孙老板、刘老板他们几个的货款,三天内,连本带利结清。”孟西洲报了几个名字和大概数额。
王宏远脸色更难看了,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他还是艰难点头:“…我还!”
“第三,从今天起,你的人,离我的公司、我的店、还有我那些朋友们的生意远点。大家各走各的道,井水不犯河水。”孟西洲盯着他的眼睛,“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下次这些照片出现的地方,就不是这个茶馆了。”
王宏远猛地一颤,眼神挣扎了片刻,最终颓然道:“…好!我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