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洲心里装着事,脚下步子迈得飞快。他没首接去张老板的饭馆,而是先拐了个弯,钻进了栾城南街那片老居民区。
这片儿都是些老房子,青砖灰瓦,巷子窄得两人并排走都费劲。住这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搬不动,也不想搬,守着老屋过日子。孟西洲琢磨着,要找老掌故,还得是这儿。
他寻摸着,走到巷子深处一个向阳的门洞前。门口坐着个老头,得有七八十了,满脸褶子,戴副老花镜,正眯着眼在太阳底下补一个竹篮子。旁边趴着条老黄狗,懒洋洋地甩着尾巴。
这老头孟西洲有点印象,姓赵,街坊都叫他赵老栓,是这片有名的老寿星,也是老栾城的“活字典”,以前好像在旧书摊见过他淘换老书。
孟西洲整了整脸色,换上副恭敬又带点愁容的表情,凑过去,微微躬身:“赵大爷,晒太阳呢?忙着呢?”
赵老栓抬起眼皮,从老花镜上头瞅他,慢悠悠地:“唔…收破烂的小孟啊?今儿个咋有空跑这巷子里来了?我这可没废纸壳子给你。”
孟西洲讪笑一下,顺势蹲在旁边:“瞧您说的,我就不能来瞧瞧您老?顺便…顺便跟您打听点老早的事儿。”
“哦?”赵老栓手上活儿没停,语气平淡,“啥事儿啊?我这老棺材瓤子,还能知道个啥。”
孟西洲左右瞅瞅,压低点声音:“大爷,您是老栾城了,见识广。我想跟您打听打听…就南街这一片,早些年,是不是有些老铺面?民国那时候的。”
赵老栓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抬眼仔细看了看他,眼神里多了点探究:“你小子…打听这干啥?想倒腾房子?”
“哪能啊!”孟西洲连忙摆手,脸上愁容更甚,“不瞒您说,我老家有个远房亲戚,祖上好像是栾城的,留下几张老地契…写的好像就是南街的铺子。这不过年收拾老屋翻出来了,家里老人让我帮着问问,这都新中国多少年了,那老黄历还有没有用?是不是早就充公了?别白高兴一场。”
他编了个半真半假的由头,把自己摘出去,显得合情合理。
赵老栓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摇摇头:“地契啊…老皇历喽…你说南街铺面…嘿,早些年,这片可是栾城最热闹的地界!绸缎庄、药铺、当铺、茶馆…一家挨一家!胡家的‘德盛昌’绸缎庄,王家的‘济世堂’药铺…那都是响当当的老字号!”
老头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眼神有些悠远,带着点追忆和唏嘘:“胡家…嘿,那才叫阔过!青砖大院,门口俩石狮子,气派着呢!可惜啊…后来时局变了,公私合营,再到后来…破西旧那会儿…唉,啥也没喽!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听说就个不成器的后人,好像姓胡…败家子一个,早不知滚哪去了。”
孟西洲心里猛地一跳!胡家!胡三(罗癞子)他们家!德盛昌绸缎庄!对上了!那地契果然是真的!
他强压激动,故作好奇:“胡家?这么大家业…说没就没了?那他们家的铺面…后来归谁了?”
赵老栓推了推老花镜,嗤笑一声:“归谁?充公了呗!后来有的分给街道办厂子了,有的塌了重盖了居民楼。你说的地契…那玩意儿,早没用了!政府不认了!现在地都是国家的,谁还认你民国时候的老纸头?留着当个念想还行,想凭它要房子要地?嘿,做梦!”
孟西洲心里凉了半截,但还不死心:“一点用都没了?哪怕…哪怕证明曾经是那地方的主人,有点啥优先权或者补偿啥的?”
“优先权?补偿?”赵老栓像是听到了啥笑话,“谁认啊?哪找补去?早几十年的事儿了!除非…”
老头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神秘:“除非你那地契指的地界,还没被重新规划登记过,或者…涉及到啥还没发现的祖产、地窖啥的…但这几率,太小了!比中彩票还难!”
孟西洲心里那点半截的火苗又噌地冒起来一点!未登记?祖产?地窖?金手指提示的【隐藏价值】难道是指这个?
他还想再细问,赵老栓却摆摆手,不愿多说了:“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提它干啥。小孟啊,听我一句劝,让你那亲戚死了这条心吧。那老地契,擦屁股都嫌硬,留着惹麻烦。”
这时,旁边那老黄狗忽然冲着一个巷口叫了两声。
孟西洲下意识抬头看去,心里猛地一紧!只见刀疤脸手下的一个小混混,正叼着烟,晃晃悠悠地从巷口走过,眼神似乎往这边瞟了一眼!
孟西洲赶紧低下头,心里暗骂:阴魂不散!刘老黑的人还在盯梢!
他不敢再多待,连忙起身,对赵老栓道谢:“谢谢您啊大爷,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就回去跟我家亲戚说,让他死心。您老歇着,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匆匆离开。走出老远,还能感觉到背后似乎有视线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