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发老者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昏暗寂静的厅堂里激起无声的涟漪。
“死活”?
这两个字砸进孟西洲耳朵里,让他心头猛地一紧。这词儿在行当里可不好听,要么是指那种真假难辨、风险极高、可能血本无归也可能一夜暴富的玩意儿,要么……就是指牵扯到人命官司、地底下刚出来的烫手货!
厅里那几道目光也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脸上,似乎想从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里读出点什么。
孟西洲后背窜起一股凉意,但脸上却强行稳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没首接回答敢或不敢,反而迎着那老者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反问了一句:“老先生,活儿分很多种。是死是活,总得先瞧瞧东西吧?光听个名头,我可不敢打包票。”
那白发老者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打量。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带着点街头痞气的年轻人,在这种场合下居然没露怯,还能反问一句,有点胆色。
旁边那个穿丝绸褂子、捻着佛珠的老头嗤笑一声,声音尖细:“小子,规矩不懂?这儿的‘活儿’,都是先问胆,再看货。没胆子,给你看也是白瞎。”
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孟西洲心里骂了一句“装神弄鬼”,但面上还是那副样子:“胆量我有,但也得看值不值当。赔本的买卖,胆子再大也不能干不是?”
白发老者忽然呵呵低笑了两声,声音沙哑:“有点意思。‘废品王’这名头,看来不全是吹出来的。”他摆了摆手,没再继续“死活”的话题,反而话锋一转,“今天叫你来,是先认认门,见见人。具体的活儿,时机到了,自然找你。以后每周六下午三点,这儿都有个小聚,有兴趣可以来听听。”
这明显是送客的意思了。既没答应看货,也没拒绝,吊足了胃口,还把线牵上了。
孟西洲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顺势起身,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成,那晚辈今天先告辞。各位老板,回见。”
那中山装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拉开木门,示意他出去。
走出那栋压抑的小楼,重新站在下午的阳光里,孟西洲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那地方,那几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和压迫感。
“死活”……每周六的聚会……这协会水太深了。但他心里那点好奇和野心,却被彻底勾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可能摸到了一个真正隐藏在世俗之下的、常人难以接触的圈子的边缘。
回到公司,他把这诡异经历暂时压在心底,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危机和机遇上。金融风暴的阴影还在扩散,但恐慌之下,确实藏着真金。
这天,李文翰又拿来一份新打听来的消息:市郊有一家小电子厂,以前给省城大厂做配套生产电路板的,规模不大,但技术有点底子。这次风暴一来,上游大厂订单锐减,这小厂立马断了炊,工资欠了两个月,房租都快交不起了,老板急得想找人接盘或者注资救急。
“电子厂?”孟西洲心里一动。这行当在97年算是高科技了,未来潜力巨大。他立刻让李文翰约了时间,带着人过去看看。
厂子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里,就一栋二层小楼,下面当车间,上面是办公室和仓库。机器不多,看着都有些年头,但保养得还行。工人都没心思干活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愁云惨淡。
老板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的,眼里全是血丝,见到孟西洲就像抓到救命稻草,忙不迭地介绍情况,话里话外都是急等钱用。
孟西洲一边听着,一边在车间里慢慢踱步,手指看似随意地拂过那些贴着标签的仪器、工作台、甚至堆在角落的半成品电路板。
大部分设备金手指给出的反馈都很一般:
【名称:国产老式电路板蚀刻机】
【年代:1990年代初】
【市场价值:残值约1。5万元】
【未来升值潜力:低】
【名称:积压电路板半成品】
【年代:1996-1997年】
【市场价值:约2千元(废料价)】
【未来升值潜力:无】
看来这厂子的硬资产确实不值啥钱。孟西洲心里有点失望,准备随便应付几句就走人。
就在他快走到车间角落一个用帘子隔开的小工作间时,手指无意中碰到工作台上一个拆了一半、布满元器件的板子。
信息瞬间浮现:
【名称:自制高频信号发生器原型板(半成品)】
【年代:1997年(近期制作)】
【市场价值:未知(需完成调试)】
【未来升值潜力:高(设计思路新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