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辉带来的消息像一根冰刺,扎得孟西洲后心发凉。
桑塔纳!又是桑塔纳!
省城夜路上那疯狂追击、恨不得把他们撞下路基的黑色阴影,瞬间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冰冷的金属触感,那刺目的车灯,几乎成了他这几天晚上偶尔会惊醒的噩梦素材。
现在,这玩意儿居然出现在栾城,还跟刘老黑那种货色搅和在一起?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省城那伙亡命徒,或者至少是他们中的一部分,根本就没放弃!他们可能一路跟到了栾城,或者是在栾城有接应的人!他们没首接动手,反而先撺掇刘老黑这个地头蛇来试探,这手段,可比单纯打打杀杀阴险多了!
魏老板的电话,刘老黑的上门讹诈,再到小辉打听来的桑塔纳……这几件事像几块冰冷的碎片,在孟西洲脑子里咔嚓一下拼凑起来,显现出一个模糊但危险的轮廓——一张正在向他收拢的网。
压力如山般袭来。但他强迫自己冷静。慌没用,怕更没用。对方在暗处,自己在明处,现在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谁先露出破绽。
硬碰硬肯定不行,对方是亡命徒,自己这边就算加了赵刚孙伟,也经不起这种消耗。报警?暂时没证据,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孟西洲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想起在省城鉴宝会上,面对那件战国玉龙佩时的无力感。不仅仅是对危险的恐惧,更有一种知识层面的匮乏。他全靠金手指判断价值,但对那东西背后的历史、文化、讲究,几乎一无所知。如果当时他能说得头头是道,也许更能唬住人,也许处境会稍有不同。
光有钱和眼力(金手指)不够,还得有相匹配的见识和底蕴!否则,就算捡到天大的漏,在真正的大佬或者狡猾的敌人面前,也像是小孩抱金砖过闹市,招灾惹祸!
而且,对方现在潜伏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自己也不能干等着。正好趁这个机会,沉淀下来,疯狂充电!一方面提升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以一种“蛰伏”的姿态,看看对方下一步到底想干什么。
说干就干!孟西洲立刻调整了节奏。外出收货的频率降低了,除非是小辉确认的、特别有把握的好消息。大部分时间,他都泡在了市图书馆和新华书店里。
97年的栾城市图书馆,旧是旧了点,但关于历史、文物、收藏类的书籍还真不少。孟西洲就跟块掉进水里的海绵似的,疯狂吸收知识。什么《中国陶瓷史》、《青铜器鉴赏》、《古玩指南》、《集邮图录》……他看得眼花缭乱,但也看得如饥似渴。
光看书还不够,得实践,得有人点拨。他立刻想起了修复那批宋代瓷片的谭师傅。老爷子那手绝活和严谨的态度,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提上两瓶好酒,几斤上好的茶叶,再次登门拜访谭师傅的小作坊。
谭师傅看他来了,还挺高兴。等孟西洲说明来意,不是来找他修东西,而是想来学点基础知识,老爷子更惊讶了。
“你小子,现在生意做大了,钱赚得呼呼的,怎么突然想起来学这些老掉牙的玩意儿了?”谭师傅抿了口酒,眯着眼问他。
孟西洲苦笑一声:“谭老师,不学不行啊。上次去省城,算是开了眼了,也吃了没文化的亏。光知道东西好,说不出了二三来,差点让人当棒槌坑了。我想明白了,想在这行长远混下去,肚子里没真货,迟早栽大跟头。”
谭师傅闻言,打量了他几眼,缓缓点头:“嗯,这话说得在理。算你小子还没被钱彻底迷花眼。知道补课,是好事!”
老爷子来了兴致,放下酒杯,就着手边修复的瓷器碎片,给他讲了起来。从瓷土的产地讲到釉色的变化,从历代的款识特征讲到做旧造假的手法……深入浅出,都是几十年摸爬滚打攒下来的实战经验,比书本上生动一百倍!
孟西洲听得两眼放光,拿着小本本拼命记。遇到谭师傅手头正好有的实物,老爷子还让他上手摸,仔细看。金手指给出价值判断,谭师傅给出历史和文化内涵,两相印证,孟西洲感觉自己对“古董”的理解,噌噌地往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