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经理那句压得极低的警告,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孟西洲滚烫的心头,瞬间将拍卖成功的狂喜浇灭了大半,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骤然绷紧的神经。
刘斌的威胁未除,反而可能因为惨败而更加疯狂!那个神秘的天价买家,也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周老板让黄经理转达的这句话,分量太重了。这不是客套,是实实在在的提醒,甚至…是一种变相的庇护信号。
孟西洲用力攥紧了手里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支票,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黄经理郑重地点了点头:“黄经理,谢谢您!也替我谢谢周老板!这话,我记心里了!”
黄经理见他听进去了,脸色缓和了些,点点头:“那就好。手续都办完了,你们…早点回去。支票尽快兑了,落袋为安。”
“哎!明白!”孟西洲应道。
送走黄经理,孟西洲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支票上那清晰的“贰万陆仟伍佰元整”的字样和鲜红的银行印鉴,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两万六千五百块!
在1997年,这是一个普通工人想都不敢想的巨款!足够在栾城买两三套不错的房子!或者…是他收废品收上几辈子也攒不下的财富!
巨大的、实实在在的喜悦再次冲上头顶,冲淡了那份不安。他小心翼翼地将支票对折,再对折,塞进衬衫内衬那个缝死的暗袋里,还用力按了按,确认稳妥。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感觉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浑身虚脱,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他走出休息室,等在外面的小辉和大壮立刻围了上来,两双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急切和期待。
“洲哥!咋样?钱…钱拿到了吗?”小辉声音发颤,几乎不敢大声问。
大壮也紧张地咽着唾沫,拳头攥得紧紧的。
孟西洲看着他们,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拿到了。两万六千五。扣了佣金和费用。”
“两万…六千五?!”小辉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猛地瞪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大壮更是“咕咚”一声,一屁股坐倒在了旁边的长椅上,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猛地喘上一口气,结结巴巴地道:“多…多少?两…两万六千…五?!我的老天爷啊…这…这得是多少钱啊…”
他看着孟西洲,又看看小辉,突然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大腿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
“嘶——疼!”他龇牙咧嘴,却猛地咧嘴傻笑起来,“不是梦!不是梦!洲哥!咱们真发财了!发大财了!”
小辉也终于缓过神来,激动得一把抓住孟西洲的胳膊,又蹦又跳,语无伦次:“发了!发了!洲哥!咱们真发了!两万多啊!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两人,让他们暂时忘记了所有的担忧和恐惧,只剩下对这笔天文数字的震撼和兴奋。
孟西洲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心里那股压抑不住的喜悦再次翻涌上来。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走!先回去!回去再说!”
三人几乎是飘着走出酒店的,脚步轻快得像是踩在云彩上。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街道上的喧嚣也变得无比动听。小辉和大壮一路上都在兴奋地低声计算着两万六千五百块能买多少东西,能干什么大事,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笑容。
孟西洲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也热乎乎的。有了这笔钱,铺子的电可以马上找人接通,被砸的窗户可以换成崭新的玻璃,甚至可以租个更大更体面的门面…大壮可以给家里寄钱,小辉可以买他一首想要的摩托车…未来,似乎一下子变得无比广阔和光明。
然而,当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依旧热闹非凡的酒店时,黄经理那句警告和周老板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又像幽灵一样浮现在脑海。
刘斌…那个神秘买家…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警惕。
回到依旧断电、窗户钉着木板的破旧铺子,那冰冷的现实稍稍冲淡了暴富的狂喜。小辉和大壮兴奋地点上蜡烛,围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孟西洲。
孟西洲从暗袋里掏出那张支票,在昏黄的烛光下再次展开。薄薄的一张纸,却仿佛有千钧重。
“洲哥…这…这就是两万多啊?”小辉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虚点着支票,不敢真的碰上去,仿佛那是什么一碰就化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