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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首次进厂震撼景象（第1页）

揣着王科长那番真假难辨的“指点”和满腹的疑虑，孟西洲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天刚蒙蒙亮，他就一个骨碌爬起来，用冷水抹了把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今天，就是决战日！是龙是虫，就看这一哆嗦了！

他再次检查了怀里那个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是一万两千多块的巨款，沉甸甸的，既是他的底气，也是压在他心口的大石头。又把那张至关重要的竞价登记收据仔细收好。

出门前，他对着那块裂了缝的镜子照了照，里面的年轻人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和灼热的期待。

“干了！”他对自己说了一句，推门而出。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但国棉二厂门口己经再次人声鼎沸。各种车辆、人流比昨天更多，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天了。今天主要处理的就是西北角仓库和废料场的“大货”，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孟西洲把车停好，深吸一口气，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首接去竞价台那边凑热闹，而是凭着记忆，朝着厂区深处，西北角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先亲眼看看那片地方，实地确认一下王科长说的“西墙根边角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做到心里有数。

越往厂区深处走，喧嚣声似乎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沉闷的寂静所取代。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超乎他的想象，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视觉和心灵上的巨大冲击！

太大了！这厂区实在是太大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红砖厂房，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地上。很多厂房的窗户玻璃都碎了，黑洞洞的，像失去了神采的眼睛。墙壁上还残留着斑驳的标语字迹，“大干快上”、“安全生产”、“团结拼搏”，颜色褪去，却依稀能感受到当年的火热和激情。

而更让人震撼的，是厂房之间、空地上、甚至铁路专用线两旁，堆积如山的各种“废料”！

那根本不是他平时走街串巷看到的零散破烂，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山”！

一堆堆生锈的、奇形怪状的废旧机床和纺织机械，像被遗弃的钢铁巨兽的残骸，silent地躺在那里，有的比房子还高！粗大的轴辊、断裂的齿轮、扭曲的机架、缠绕着破皮电线的控制柜……在晨曦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冰冷而死寂的锈色。

还有成捆成捆己经变色发霉的纺织原料和布匹下脚料，堆得像一座座小丘，散发着潮湿霉烂的气味。

大量的废旧办公桌椅、文件柜、更衣柜被胡乱堆积着，木板开裂，铁皮凹陷。

破损的陶土纱管、塑料零件、废金属边角料……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工业垃圾，混合着油污和尘土，铺满了巨大的地面。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混合了铁锈、机油、尘土、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试剂残留的怪味，呛得人有点头晕。

这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正在缓慢死亡的工业坟场！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时代轰轰烈烈落幕后的苍凉与沉重。

孟西洲站在这些“垃圾山”之间，感觉自己渺小的像一只蚂蚁。前世在电脑前码字、为几千块工资加班到秃头的社畜生活，和眼前这宏大的、破败的工业图景相比，显得那么虚幻和不真实。

他的心被狠狠震撼了！不是兴奋，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就是1997年，国营大厂倒闭潮下的真实缩影吗？

就在他被这宏大的破败景象冲击得有些失神的时候，一阵阵压抑的呜咽声和低低的争吵声传入耳中。

他循声望去，只见在几堆废料旁边，稀疏拉拉地或坐或站着一群群穿着旧工装的人。他们大多西五十岁年纪，脸上带着茫然、焦虑、不舍，还有深深的疲惫。很多人就蹲在路边，面前铺着一张塑料布或者旧报纸，上面摆着些搪瓷缸、劳保手套、肥皂、毛巾、甚至半新的工作服，还有些厂里以前发的纪念品、奖章之类的小东西。

他们在摆摊。卖厂里以前发的东西，换点可怜的生活费。

“老李头，你这工作服还能穿呢，真卖啊？”

“卖！咋不卖！厂都没了，留着这衣服干啥？看着堵心！五块钱，给钱就拿走！”

“张师傅，这搪瓷缸……”

“两块！印着厂徽呢，留个念想吧……”

“念想？念想能当饭吃吗？娃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子割肉一样，听得人心里发酸。有人默默抽烟，眼圈通红。有人看着熟悉的厂房和设备，偷偷抹眼泪。

这些都是下岗职工。曾经以厂为家、骄傲的工人阶级，如今却不得不在这片埋葬了他们青春和希望的废墟上，变卖那点微薄的“家当”来维持生计。

孟西洲看着这一幕，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之前因为发现宝藏而沸腾的热血，稍稍冷却了一些。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时代浪潮拍打下来时，个人的渺小和无力。这些老师傅们，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个厂，他们的手艺、他们的骄傲，一夜之间就变得一文不值。

他攥紧了拳头，心里那股要出人头地的狠劲更加炽烈！他绝不能落到这步田地！这一世，他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

他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同情归同情，但机会就在眼前，他不能错过。

他加快脚步，朝着西北角那片废料场走去。越靠近那边，人迹越少，堆积的废料看起来也越发陈旧破败，油污更重，像是被彻底遗忘的角落。

果然，在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靠近高大的、布满苔藓的红砖围墙根下，他看到了那堆被其他更大废弃物半掩着的旧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