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炮击在失去精准指引后,又持续了约半小时,终于渐渐停歇。仓库内外一片狼藉,墙体上布满了新的弹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灰尘的味道,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更令人不安的气味——那是血腥与伤口开始腐烂的味道。
仓库底层,一个临时搭建的医疗点内,景象令人心碎。几十名重伤员躺在地上简陋的铺垫上,痛苦地呻吟着。军医和几个略懂包扎的士兵忙得脚不沾地,但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绝望。
“没有麻药了……消毒的酒精也用完了……”一个年轻士兵看着一名腹部中弹,因剧痛而不断抽搐的老兵,声音带着哭腔,“只能硬扛着……”
“水……给我点水……”另一个被烧伤的士兵虚弱地祈求着,嘴唇干裂起皮。
角落里,堆放伤员的地方,隐隐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那是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的无助。
食物也所剩无几,仅有的干粮需要优先保证还能战斗的士兵,每个人分到的分量少得可怜。饮用水更是成了最宝贵的资源,比黄金还珍贵。
指挥部里,气氛比医疗点更加凝重。谢晋元团附和一营长杨瑞符等人,面对的不是地图上的敌军符号,而是一份令人触目惊心的物资清单。
军需官是个戴着眼镜的文职人员,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抖地汇报:“团附,营长……统计清楚了。药品,尤其是消炎药和止血药,己经完全耗尽。食物,就算按最低配给,最多还能维持一天。水……很多水壶己经空了,收集的雨水也快喝完了……”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和绝望:“团附,我们……我们还能撑多久?”
谢晋元沉默着,手指用力按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地图上被重重围困的西行仓库,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军事上的压力尚可凭借意志和战术周旋,但物资的枯竭,是实实在在的,无法用勇气来填补的绝境。没有药品,伤员只能在痛苦中等待死亡;没有食物和水,士兵连举枪的力气都会失去。
杨瑞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闷声道:“妈的,小鬼子是想困死我们!对岸……对岸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谢晋元摇了摇头,对岸租界碍于国际公约,无法首接提供军事援助,运送物资更是难如登天。
就在这绝望的气氛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团附,营长。”陈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的目光扫过清单,又看向医疗点方向,眉头微蹙。
“陈烽?”谢晋元抬起头,对于这个屡创奇迹的士兵,他如今抱有一种复杂的期待。
“我或许……有办法搞到一些药品和食物。”陈烽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光,瞬间穿透了浓重的阴霾。
“什么?”杨瑞符猛地瞪大眼睛,“陈老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外面全是鬼子,你去哪里搞?”
谢晋元也紧紧盯着陈烽,眼神中充满了惊疑。
陈烽面色平静,解释道:“我之前负责巡查各处防御,记得仓库底层有个废弃的地下储藏室,位置很偏僻,入口也被杂物挡住了。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战前这里是个银行仓库,或许……里面会遗留一些被遗忘的储备物资。”
这个解释听起来有些牵强,但在绝境中,任何一丝希望都值得尝试。
“在哪里?快带我们去!”杨瑞符急切道。
“入口狭窄,堆满杂物,人多反而不好清理。我先去探探路,确认一下。”陈烽说道,理由合情合理。
谢晋元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陈烽,你立刻去查看,务必小心!”
陈烽敬了个礼,转身快步走向仓库底层一个堆放破损家具和建筑废料的角落。
他避开众人的视线,在一个巨大的、倒塌的货架后面,确实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被木板半封住的向下入口。这里足够隐蔽,符合他“发现”物资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