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又喝了一口酒,情绪缓和后,才让刘彰宽以后不懂就别乱说。
刘彰宽虽是两榜进士,被骂后顿感羞愧,低头应是。
沐朝弼本没这么大脾气,只是杨帆来了之后,他越发矛盾。
时而觉得杨帆像祖辈那些元勋的做派,让他心生豪情;
转念一想,又阵阵惧意涌上心头,深感前途渺茫。
这种感觉在今日尤为强烈,让他屡次情绪失常。
想到杨帆三两下就快站稳脚跟,要动他颇费周折,沐朝弼不禁有些气短,又问杨帆他们跟百姓有没有说变法、投献之类的话。
刘彰宽沉吟后说。
“衙役回报,他们确实说过一些。李贽还说,将来永昌变法很难,此地人心沦丧已久,其他倒也平常。”
“人心沦丧已久”这话让沐朝弼有些发怵。
这话不轻不重,真要较真起来却是不小的罪过。边郡治理,人心是首要的。
李贽这么说,说明杨帆确实在考虑变法。
而自己做的那些事,心里清楚,到时难免会成为杨帆变法的第一个拦路虎。
一念及此,沐朝弼又心烦意乱,暗忖怎么到了这一步,还冒出杨帆这么个人。
他原本以为,大明朝已到最后关头,要么严家成霸府,要么朱家清除严家,无论结果如何,大明朝都只剩最后一口气,能撑过去就撑,撑不过去就完了。
所以他最要紧的是壮大自己实力,正因如此,才在兄长死后夺爵,毕竟两个幼儿无法在险恶局势中保住沐家。
可杨帆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还隐隐有整顿翻新的气象,让他无所适从。
想了好一会儿,沐朝弼下定决心,还是要囚禁杨帆,且宜快不宜慢,等那边一开始交战,这边就动手。
再僵持下去,万一杨帆搞出变法,永昌就会成一锅乱粥,到时候就没办法了。
他放下酒杯,轻轻喊了一声。
“来人!”
一个将校悄然来到身旁,沐朝弼吩咐。
“十月初十快到了,今年还是要办。到时候,本公有大事宣布。”
将校应命而去。
次日,在乡里的杨帆和李贽发现形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邑中少年连夜赶来投军,乡间处处能听到有人吟唱大明军歌,无论老幼,见到杨帆都大喊“军师”,让杨帆都有些恍惚。
李贽感叹。
“以往说有水井处就有人吟唱柳三变的词,如今却是村头巷陌人人都唱军歌,堪称千古奇事,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
杨帆也颇为惊讶,亲眼见证了普通人在国难面前激发出的精神力量,他们能分辨好坏,军歌的歌词切中了大家的家国之念。
更让他安心的是“军师”这一身份带来的影响,诸葛孔明的大名在云贵之地深入人心。
军户背景的百姓将其视为金身,有了这层加持,杨帆悬着的心真正放下,觉得若顺利以军师身份颁布政令,变法或许能如野火燎原般扫除积弊。
但长期处于风口浪尖的历练,让杨帆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他觉得事情不会如此顺利,越是看似舒适,危险可能越近。
他猛然想到沐朝弼看到这种情形,很可能会先发制人,便对李贽说。
“从此刻起,我们要万分小心,让手下人回来,我也不离开火枪队,以防发生意外。”
李贽惊讶地问。
“难道沐国公会有异动?”
杨帆冷峻地表示。
“确实如此,别忘了十月初十将至,安效良说过他们可能每年都会祭祀皇太孙,今年多半也不例外,那些人恐怕已在永昌城中,即便沐朝弼还在犹豫,其他一些靖难后失势的人也多半会怂恿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