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芳苦笑道,即便天下人都知是严家造谣,可众人就爱传播,内阁若让衙门弹压,反倒坐实了谣言,劝裕王忍耐。
谭纶则认为,流言并非不能平息,找到关键人物澄清便能慢慢消停。
裕王点头认同谭纶的说法,让徐阶派人去京城茶楼、酒馆说明情况,称是失意大臣造谣,让百姓不要乱议皇家之事。
徐阶见他有些失常,只得遵命。
但徐阶心里清楚,严嵩这一手虽下作却有效且狠毒。
凭他的经验和思路,几乎可断定杨帆绝非藩王世子。
若真是如此,严嵩只需偷偷告知裕王,裕王担忧皇位,便会豁出去与杨帆拼命,从而完全依仗严家实力。
正因为不确定,且皇上治罪已迫在眉睫,严嵩才铤而走险,散布谣言以绑架朝议。
一旦流言传开,皇上若治严嵩父子的罪,天下人都会认为皇上是为杨帆即位铺路,牺牲太子。严家也可借此宣称不可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引发又一场“大礼议”,导致朝局大乱,甚至祸起萧墙。
想到这里,徐阶忍不住对裕王说,有些事只是捕风捉影,劝他不要轻信,杨帆绝不是藩王世子,皇上只有裕王一个独苗,且大明祖制规定,太子成年且无失德,便不可能由藩王即位。
语气中带着不悦。
裕王只能苦笑,心想自己起初也这般认为,可皇家之事向来诡异,普清道人凭空消失,景王也有被幽禁的传言。
何况杨帆持有万寿帝君令牌和皇家礼器玉珏,这些都让他疑虑。
但这些话他无法对徐阶说,只称自己心里有数。
徐阶也想到皇家秘辛,皇上迷信道士,将藩王世子交予道观抚养也有可能,但说杨帆是皇上私生子则纯属无稽之谈,他从未见嘉靖好色。
徐阶一声苦笑,提议不再猜测,总归流言不好,让李春芳和谭纶合计一下,派吴鹏去提醒严嵩,别再闹下去,免得皇上雷霆震怒,毕竟皇上年事已高,该少些糟心事。
三人点头同意,认为严嵩多半会听进去。
李春芳表示会去找吴尚书聊聊。
当夜,严府两钤山房内,几处冰笼散发着寒气,丝毫没有夏夜的暑气。
众人围坐,手持冰镇酒杯,严嵩难得坐在一旁,小心询问儿子冯保又说了些什么。
严世藩知道事态严重,称冯保带话,裕王让他们去查一个叫普清的道士,来自山西五台山。
严嵩追问原话,严世藩复述后,严嵩怔了片刻,喃喃自语,疑惑宫中为何没有该道士的档案。
赵文华向来负责这类事务,小声回禀。
“阁老,之前严福查到,这个道士去年在朝天观待过几天,那时杨帆尚未出现。”
严嵩点头,称不管杨帆是不是藩王世子都没关系,关键是裕王来询问,说明他已认可流言之事。
众人由衷佩服严嵩,此举让裕王无法摆脱干系,也让皇上和杨帆暂时无法下手,否则便会转化为皇家内斗,朝臣反而能置身事外。
若朱家内部纠缠不休,天下百官缙绅定会寒心,此事也难以进行下去。
严嵩抬头望了望繁星,悠悠道。
“总算度过了难关。”
他让众人日后谨慎些,听说杨帆在杭州派了些贩夫走卒四处查事,让他们也去打听,自己总觉得杨帆要搞大动作,还提醒众人要继续与勋臣、藩王、内监、锦衣卫走动。
严世藩称自己都已办了,否则流言也不会迅速传开,让父亲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