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捋着长须,提及与李庭竹许久未见,感慨刘世延难得从南京来京,希望多聚聚。
李庭竹稍年长,谦虚称严嵩日理万机,是大明朝不可或缺的人物,而自己与刘世延都是不管事、混日子的人,不便前来打扰。
严世藩爽朗一笑,称他们才是大明朝的中流砥柱、东家,自己这些人不过是长工,两人听后略显尴尬。
刘世延叹气说道。
“县官不如现管”,若不是严家父子照拂,自己这些人恐怕只能赋闲在家,还提及勋臣袭爵不易,不少人十几年都未能袭爵。
严嵩、严世藩父子对视一眼,知道正题即将到来。
大明勋臣命运多舛,洪武、靖难时期屡遭打击,此后历代皇上严守“勋臣不得预九卿事”的祖训,勋臣后代多无官职,形同圈养。
弘治以后,许多勋臣不仅袭爵困难,即便袭爵待遇也大不如前,能在朝廷任职者极少。
嘉靖登基后虽启用部分勋臣制约杨廷和父子党羽,但这些人多为有名无实的武职,且需自行打点,如仇鸾曾拜严嵩为义父,经严世藩举荐才得以任职。
刘世延的话表明他已放下勋臣架子,认清现实。
严世藩会意,却仍想探明来意,淡然回应他们终究是“东家”,比自己这些“过客”强。
李庭竹尴尬一笑,坦言今日前来是为打听一事,想听句真话。
严世藩笑问是否为杨帆的“漕运具陈”,两人重重点头。
严嵩开口,称此事确实是粮长兑户的错,还牵扯佛郎机国总督索扎,杨帆身为钦差遇刺,若自己未告病定会严惩,暗指徐阶心太软。
两人闻言心头一凛,他们知晓郭琮能任漕运总兵官,是因贿赂严嵩三千金并经其开口才得皇上应允,此时严嵩说要严惩,让他们摸不清真实意图。
他们此次前来是为给郭琮撑腰,郭琮身为武定侯后人,若被杨帆打压,将是危险信号。
勋臣们一直密切关注杨帆变法,上次皇庄改革已让他们恐慌,此次徐阶虽未动郭琮却夺走其兵权,更让他们警惕。
两人认为严家此时已处弱势,没理由拒绝勋臣,于是刘世延直言郭琮虽有过错,但漕务废弛并非他一人之过,如今徐阶派巡漕御史下去,郭琮十分不安,特来向严嵩讨主意。
严嵩点头沉吟,称胡植是自己门生,漕运总督与总兵相互依存,漕务之事不会是一人之责,随后撂下一句“世上的运河只有这一条,没有两条”。
李庭竹、刘世延起身深深一拜,严世藩赶紧扶起二人,邀他们继续品茶。
刘世延又问起徐阶想让杨帆提督漕运军务一事,两人得到答复后便告辞离开。
严世藩送走他们后,疑惑为何举荐谭纶而非自己人,严嵩瞪了他一眼,解释如今不便举荐自己人,此举算是断臂求生,还能得裕王欢心、获勋臣信服,要着眼将来而非眼前。
严世藩恍然大悟,明白父亲的谋略。
如今处于弱势,需按弱者思路布局,联合部分勋臣集结于裕王旗下,等待嘉靖驾崩、裕王登基后,再废除变法或借变法之名恢复旧制。
期间需像蛇一样抟力蓄力,伺机给予敌人痛击。
他表示会多联络勋臣皇族,稳固阵脚,严嵩则叮嘱手下人不必怕一时失利,等待裕王登基即可。
玉熙宫的深夜,格外宁静。
吕芳正仔细翻阅着几份文书,包括徐阶的票拟、“漕运具陈”、吴明与吴亮的密保,以及胡宗宪的秘奏。
凭借几十年的经验,他从中看出了关键,尤其是吴鹏举荐谭纶一事让他疑惑,毕竟严嵩一伙向来不轻易提携外人。
他知道,自杨帆变法后,裕王与严家有了往来,太监冯保便是联络人。
上次的《化书》就是严世藩送予裕王的,正思忖着如何向皇上禀报,嘉靖略带愠怒的声音传来,问他在守庚申之日为何还摆着丹药。
“吕芳,今日是守庚申之日,你竟敢在此摆弄这些丹药?”
嘉靖的声音,带着不满。
守庚申日需禁食,据说此日是斩三尸的日子,若进食,三尸会到上天告状,轻则折寿,重则速死,事关重大。
吕芳连忙收起丹药,称幸好还没过丑时,金气旺盛,三尸无法逃脱,才免去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