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孔子困于陈蔡,颜回采野菜置于门前。。。”
杨帆在心中默念这段典故,忽然明白了何心隐坚持用释莱礼的深意。
这不仅是对先贤的追思,更是对当下奢靡风气的无声批判——严嵩父子在京城大修宫殿,一顿饭耗费百金,与这野菜祭礼形成何等讽刺的对比。
礼仪进行到献爵环节,杨帆接过何心隐递来的陶爵。
爵中清水映出他微微晃动的倒影,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孔子当年接过颜回野菜时欣慰的笑容。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张居正为何坚持要在南宗而非北宗举行这场祭祀——北宗孔庙已被严党染指,成了他们标榜正统的工具;
而南宗这一脉,还保留着儒学最本真的精神。
“献——”
何心隐的声音将杨帆拉回现实。
他恭敬地将陶爵举过头顶,缓缓倾洒清水。清水落地无声,却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
这场祭祀远不止表面这般简单,它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政治宣言,是向严党发出的第一声明确挑战。
礼仪渐近尾声,杨帆从袖中取出祭文。羊皮纸卷在掌心微微发烫,上面每一个字都经过反复推敲,暗藏机锋。
他声音清朗。
“高哉广矣,大道之行。光被遐表,泽沛千秋。。。”
祭文声起,满场肃然。但杨帆敏锐地察觉到,当他念到“尧舜之心,上下同欲”时,后排几个官员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
而提及“春秋大义,推及诸国”时,右侧一名紫袍官员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袖口。
“。。。岁在辛酉,时为仲夏。”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杨帆与何心隐目光相接。
这位心学大家眼中带着罕见的激动,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篇祭文表面颂扬孔子,实则将李贽的“童心说”、吕坤的“实学”思想巧妙融合,更暗含了张居正“法后王”的政治主张。
在严党把控的朝堂上,这是他们第一次公开宣扬自己的政治理念。
“祭礼告成——”
何心隐高声道,却在尾音处微妙地顿了顿。
杨帆知道时机已到。
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
“上秉先师春秋大义,舟山公廨今日成立!”
话音未落,张翰与刘应节已从两侧上前,共同揭开那块蒙着红绸的匾额。”
舟山公廨”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某些人几乎睁不开眼。
场中霎时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凝固。
杨帆环视众人,将那些或震惊、或惶恐、或若有所思的表情尽收眼底。
最精彩的是严党那几个爪牙,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活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却不敢喊痛。
“这。。。这不合礼制!”
终于有个年迈的学官颤巍巍出声。
“公廨乃官府衙门,岂能在孔庙宣布成立?”
杨帆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