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朝布告吐口水。
“去年就说倭寇要来,结果呢?还不是为了加征防倭税!”
朱翊钧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下马走近人群,强压怒火问道。
“这位老乡,若真有倭寇来犯,你们不害怕吗?”
麻脸汉子打量着他华丽的官服,冷笑连连。
“大人是京里来的吧?知道我们今年交了多少税吗?”
他掰着脏兮兮的手指头。
“夏税、秋粮、丝绢、盐课,现在又来个防倭税!倭寇没见着,粮缸先见了底!”
人群爆发出愤怒的附和。
一个老妪颤巍巍地指着布告。
“上月张居正派来的税吏,把我家下蛋的母鸡都抢走了。。。倭寇来了更好,大家一起死!”
朱翊钧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师爷连忙扶住他,低声道。
“大人息怒,这些愚民。。。”
整个杭州城瞬间陷入死寂,紧接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
朱翊钧站在原地,看着四散奔逃的百姓,看着布告栏上胡宗宪的告示被慌乱的人群撕得粉碎。
“混账!胡宗宪这是要自乱阵脚吗?”
朱翊钧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他手中那份布告上”倭寇势大,恐难抵御”八个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书房外,小厮吓得缩了缩脖子。
自打倭寇大举来犯的消息传来,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朱大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备轿,去万松书院!”
朱翊钧抓起官帽就往外走,衣袍带起的风卷起案上几张公文。
他心中雪亮——胡宗宪这般示弱,只会让城内那些墙头草缙绅更快倒向倭寇。
更可怕的是,一旦百姓恐慌蔓延,这杭州城不用倭寇来打,自己就先乱了。
暮色四合时,万松书院内灯火通明。
李贽正与吕坤、何心隐围着一张浙江舆图低声议论,见朱翊钧大步流星进来,三人连忙起身。
“诸位不必多礼。”
朱翊钧一摆手,直接将胡宗宪的布告拍在桌上。
“你们看看,这是要把百姓往倭寇刀口上推!”
吕坤拾起布告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确实不妥。倭寇虽众,但我听说俞大猷将军的水师已经。。。”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朱翊钧打断道,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点。
“我们必须立刻重拟告示。
胡宗宪只看到倭寇船多,却忘了我们变法这半年来,光杭州府就放免了三万契奴!”
李贽眼睛一亮。
“大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