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亲赴福建,查处的案子早就传遍天下,学塾里面的学生,也经常拿杨帆送到京城的消息做论题辩论,杨荣敏锐地察觉到,这一次他们杨家,恐怕要面临塌天大祸,他能不回来么?
杨伯成与詹同、詹辉等人的事,从未告诉过杨荣,听闻杨荣的话,杨伯成道:“不该你管的事情,你休要管,回学塾去好好读书!”
杨荣有举子的身份在身上,就算杨家落了难,杨荣凭着这层身份,加上他什么都不知道,终究是能保全性命的。
可杨荣若一意孤行掺和进来,那可就不同了,难保将来杨荣会不会被牵连进去。
杨荣将所有的佳肴都摆上了桌子,又亲自为父亲杨伯成斟酒,道:“父亲,孩儿是杨家人,现在京城风雨飘摇,孩儿如何能安心?”
他端着酒杯,放在了父亲杨伯成面前,言辞恳切,道:“父亲,孩儿已经长大了,我们杨家有什么事,孩儿要一起扛,还请父亲直言,我杨家到底在其中牵涉到什么,孩儿也早做准备。”
杨伯成闻言眉头紧蹙,良久,他才幽幽说道:“为父已经没法抽身了,我杨家在南边有生意,为父与詹同、吴沉交往甚密。”
他扶住了额头,说道:“眼瞅着詹同、吴沉跑不了,詹辉摇摇欲坠,要不了多久就会轮到我们杨家,荣儿,为父对不住你!”
杨伯成本想为杨荣争取一个好未来,将来杨荣的起点也会比旁人高,奈何却落得今日的局面,他悔恨难当,道:“为父素来与杨帆不和,今年北伐的事情,杨帆一定记恨上了我等,才会去南边彻查,哎!”
杨荣听完父亲的话,对杨家当前的处境有了清晰的认识,他的眼珠转了转就有了主意,轻声对杨伯成道:“父亲,为今之计,父亲可主动向太子殿下认错,方能争取宽大处理!”
杨伯成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不可,不可,殿下若是知晓,岂能饶过我们杨家?”
杨伯成做的那些事,加起来够让他们杨家上下死过一遍了,朱标还不将他家满门抄斩?
杨荣拉住了杨伯成的胳膊,说道:“父亲岂不闻‘千金买马骨’之说?殿下已经将话放出来了,殿下还素有‘仁善敦厚’之名。”
杨荣的眼珠里释放出精光,说道:“如父亲这般臣子,若第一个站出来主动交代,殿下岂会出尔反尔?一定会宽大处理!”
有了杨伯成这个例子,后面的大臣才敢主动交代,否则第一个人去交代的人被严惩,满门抄斩,后续谁还敢去主动交代?
杨伯成脸上浮现出一抹纠结与痛苦,道:“可若追查不到我们杨家,为父主动交代岂不是让我杨家几十年付诸东流?我杨家三代方有了如今的基业,为父,为父不甘心!”
杨伯成终于说了实话,他舍不得杨家当前的地位权势,还留有一丝侥幸。
人都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能侥幸全身而退。
杨荣闻言摇了摇头,打破了杨伯成的自我安慰,道:“父亲以为杨帆是什么人?那可是杀伐果断,武能开疆拓土,文可定天下的人,郭桓案、胡惟庸案,哪一次不是查得水落石出?”
杨荣握紧了杨伯成的手臂,道:“父亲,我杨家要顺应局势,万不可做那急流勇进之人,我们斗不过杨帆的!”
杨荣深吸一口气,道:“父亲不必担心,我杨家就算这次落魄了,不过有孩儿在,孩儿一定能重振家族荣光,让我杨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光耀!”
杨荣的一席话,打破了杨伯成的幻想,也给了杨家一条全然不同的生路。
是激流勇进,顽抗到底,还是顺应局势,急流勇退,杨伯成在这一晚后有了决断。
杨荣也没有食言,二十年后,杨家在他的手中重振门楣,成为大明举足轻重的大家族,不过这都是后话。
福建,福州府,六月下旬。
时间过得飞快,距离杨帆在大溪江遇袭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任伦、王瑾、赵玉、任雄,以及相关的涉案者,全部被缉捕归案。
这个月来,又有三省总计六十五人被抓捕,一应的审问全部结束,还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便不用杨帆亲自处理。
杨帆归京城的行程,终于提上日程。
福州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