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重得化不开。寒风在山谷间呼啸,如同鬼哭。
黑风寨后山,一面近乎垂首的峭壁,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青灰色,如同巨兽嶙峋的脊骨。山壁陡峭湿滑,布满了青苔和锋利的岩棱,别说攀爬,光是看着就让人腿肚子发软。
王铁带着锋和精心挑选的十名身手最矫健、也最悍不畏死的亲兵,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山壁,缓缓向上挪动。每个人嘴里都叼着匕首,腰间缠着绳索,手指抠着岩石的缝隙,脚掌寻找着微小的凸起,每一次移动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锋攀爬在队伍中段。胸口的旧伤和经脉的刺痛在寒冷的刺激下越发清晰,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汗水混合着冰冷的露水浸透了内衫,又被寒风一吹,冻得他牙齿打颤。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掌心的兵符烙印在冰冷的岩石接触下微微发烫,缓慢而持续地吸收着这片险峻之地蕴含的、稀薄却精纯的“险绝”之势,转化为支撑他攀爬的微薄力量。
更让他心神凝聚的是,识海深处那块断戈碎片,此刻正微微震颤着,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渴望!它似乎能感应到山顶寨子里弥漫的浓烈煞气,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
“稳住…别往下看!”前面传来王铁压得极低的提醒,声音在风中有些失真。
锋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抠住一块凸起的岩石,身体紧贴冰冷的山壁。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一个亲兵脚下踩空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身体猛地向下滑去!
千钧一发!锋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那士兵的手腕!巨大的下坠力传来,锋感觉自己的手臂和肩胛骨差点被扯脱臼,胸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右手五指如同铁钩般深深嵌入岩缝,硬生生止住了两人的下滑!
“谢…谢了兄弟!”那士兵惊魂未定,脸色惨白。
锋摇摇头,示意他噤声。两人稳住身形,继续艰难向上。
队伍末尾,那个独腿老兵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他没有攀爬,而是被两个最健壮的亲兵用绳索牢牢绑在背上,由他们轮流背负。老兵浑浊的老眼在黑暗中异常明亮,他趴在士兵背上,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鹰,锐利地扫视着上方和周围的环境。
“停!”老兵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压过了风声。
所有人瞬间停下动作,紧贴山壁。
老兵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上方不远处一片被阴影笼罩的岩壁:“有动静…像是…绳梯滑轮的摩擦声…很轻…”
王铁和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惨淡的月光下,隐约可见那片阴影处似乎并非天然岩壁,而是…一道极其隐蔽、开凿在岩壁上的暗门!门的上方,似乎还垂着几根极其纤细、几乎融入黑暗的绳索!
“是寨子的后门!还有暗哨!”王铁瞬间明白,眼中凶光一闪,“好狡猾的狗东西!”
若非老兵这如同野兽般的首觉和沙场磨砺出的听力,他们一头撞上去,必然暴露!
“绕过去!从左边那片石棱爬!那里阴影深,不容易被发现!”老兵迅速做出判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队伍在王铁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片阴影区域,转向左侧更陡峭、更危险的岩棱地带攀爬。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在攀爬一处极其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岩缝时,老兵的声音再次在锋耳边响起,沙哑低沉,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小子…感觉到山里的‘气’了吗?”
锋微微一怔。
“山有山势,险峻厚重…寨有寨势,凶戾浮躁…”老兵浑浊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看进锋的心里,“你身上那股‘势’…越来越凶了…像把刚开刃的刀,藏不住锋芒…小心点…锋芒太露,易折…也易招鬼…”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仿佛在吟诵古老的箴言:“兵者…凶器也…然能止戈者…唯兵心耳…心若蒙尘…凶器…便成魔器…”
锋的心猛地一跳!老兵的话,如同重锤敲击在他心头!兵心止戈?这与“止戈”剑意何其相似!这老兵…绝对不简单!
“别分神!”王铁压低的呵斥从前头传来。
锋收敛心神,将老兵的箴言深埋心底。他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山顶,那里,黑风寨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狰狞的巨兽。掌心的兵符烙印灼热得发烫,识海中断戈碎片的渴望几乎要破体而出!
煞气…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