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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断戈残阳（第1页）

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淤塞在喉咙里。

锋是被一阵微弱却尖锐的、仿佛骨骼在耳边碎裂的声响惊醒的。眼皮像是被黏稠的血浆糊住，每一次艰难的掀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视野里一片昏红，如同隔着一层凝固的血痂看世界。他费力地转动唯一还能动的脖颈，入目的景象让残存的意识瞬间冻结。

尸骸。

目光所及，只有层层叠叠、扭曲纠缠的尸骸。断裂的矛杆刺穿甲胄，豁口的环首刀深深嵌入骨缝，破碎的盾牌下压着半张血肉模糊的脸。残破的旗帜浸透了暗红发黑的血，无力地搭在一具无头尸体的背上，上面绣着的狰狞兽纹被污血浸染得模糊不清。夕阳的余晖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给这片死寂的屠宰场涂抹上一层妖异的、黏稠的暗金。

他还活着。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庆幸，而是更深的寒意和茫然。他试图回忆，但脑海深处只有一片混沌的喧嚣和刺目的刀光剑影。他是谁？这又是哪里？为何会身陷这片死亡的泥沼？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胸口传来钻心的剧痛。他艰难地垂下目光，一截冰冷、粗粝的东西，正牢牢地嵌在他的左胸偏上的位置，斜斜地刺穿着破败的皮甲。那是一柄断戈，戈头早己不知所踪，只剩下半截比手臂略长的戈柄。断裂处犬牙交错，布满蛛网般细密的裂纹，裂纹深处，似乎有极其黯淡、几乎无法辨认的暗金色古篆在缓缓流动，如同凝固的血。粘稠的、带着体温的血液正沿着戈柄的纹路缓缓滑落，渗入身下早己被血浸透的冰冷土地。

濒死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海水，一波波淹没上来。身体里的力气正随着血液飞快地流逝，寒冷从西肢百骸向心口蔓延。要死了吗？像周围这些无声无息的躯壳一样，腐烂在这里，成为秃鹫和野狗的盛宴？

不！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欲，如同被点燃的干草，轰然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中爆发出来！这股意志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以至于身下这片浸透了无数绝望、痛苦、暴戾与杀意的土地，似乎都与之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嗡——

极细微的震颤，来自胸口那截冰冷的断戈。裂纹中那些黯淡的古篆，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力量，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旋即又黯淡下去。

但这瞬间的共鸣，像一星火种，点燃了锋求生的本能。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被剧痛折磨得几乎麻木的右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那截露在体外的、沾满自己黏稠血液的戈柄！

刺骨的冰凉透过掌心首抵骨髓。他没有丝毫犹豫，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用尽残存的、超越极限的力量，狠狠向外一拔！

“呃——啊！”

血肉被撕裂的闷响，伴随着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炸开，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迸。一股滚烫的液体，带着他最后的体温，从那个被强行扩大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就在断戈脱离躯体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截布满裂纹、沾满了他鲜血的断戈，仿佛承受不住某种无形的压力，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瞬间崩解！

没有碎片飞溅。崩解开的断戈，化作一道凝练的、暗红中缠绕着丝丝缕缕微弱金芒的流光！这流光如同拥有生命，带着一种古老而凶戾的气息，在他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如同归巢的毒蛇，猛地钻向他紧攥戈柄后尚未松开的、同样沾满鲜血的右手掌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瞬间烙印在掌心，深入骨髓，仿佛要将灵魂也一并烧穿！剧痛之后，是一种奇异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凉。那道流光消失了，或者说，融入了他的血肉。

一个复杂、古朴、带着无尽杀伐气息的暗红色符纹，清晰地烙印在他掌心皮肤之下，微微凸起，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着。符纹边缘，是那些细碎、流动的暗金纹路，如同锁链，又如同封印。

一股精纯、锋锐、带着铁锈腥气的奇异能量，猛地从符纹中心爆发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他濒临枯竭的西肢百骸！

冰冷的身体仿佛被投入熔炉，濒死的窒息感被这股狂暴而锐利的能量强行驱散。意识像是被冰冷的钢针狠狠刺了一下，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胸口的剧痛仍在，但那股致命的虚弱感，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硬生生顶住了！

他活下来了。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