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叔添柴的手顿了顿,柴薪落入火堆的“噼啪”声里,他抬头望了眼同映,眼角的皱纹挤成一道沟壑:“就像前年那场旱灾,地里的麦子眼看要枯死——这是天定的劫。可族长您带着大伙挖渠引水,愣是把半枯的苗救活了一半——这就是自己挣的活路。”他用柴棍拨了拨火堆,火星子溅起来,落在同映脚边,却被一层无形的金光弹开,“您说这光怪陆离的,不也是您一步步挣来的?当年您刚被捡回来时,瘦得像根豆芽菜,谁能想到……”
“石叔又提当年事。”同映笑着打断,指尖在空气中虚虚一握,方才隐去的三缕光丝又悄然浮现,只是这次不再相互排斥,淡金色的天运之丝顺着他的指尖流转,竟在石叔眼前绕了个圈,像条调皮的游鱼。
石叔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脖子,随即又觉得好笑:“这金丝丝倒像咱谷里的游鱼,机灵得很。”他盯着光丝,“您刚才问命定还是自选……我瞅着啊,就像这丝儿,看着没个准头,可终究在您掌心里转。”
同映心中微动,指尖轻旋。天运之丝果然随着他的手势盘旋,深紫色的命运之丝却依旧梗着,像条倔强的泥鳅,不肯随势而动。他忽然屈指一弹,命运之丝被弹得一个趔趄,竟不偏不倚撞进天运之丝的轨迹里。两丝相触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冰遇了火,却没消融,反而各自溅出一点火星。
“您看您看,它俩还闹脾气呢。”石叔看得入了迷,伸手想去拨弄,又怕坏了同映的事,手在半空停住,“要不……给它们淋点灵泉水?当年您就是用泉水浇活了蔫苗。”
同映被他逗笑,却也真的俯身掬起一捧灵泉水。泉水在他掌心化作雾珠,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均匀地洒在三丝之上。奇妙的事发生了:银白色的轮回之丝忽然舒展,像条睡醒的蛇,轻轻缠绕住天运与命运之丝。被泉水浸润后,两丝的排斥力竟弱了许多,淡金与深紫渐渐晕染开来,在银白的包裹下,形成一道三色交织的光带。
“成了?”石叔瞪圆了眼,柴棍都掉在了地上。
“还差最后一步。”同映屏息凝神,掌心缓缓合拢。他能感觉到三丝在掌心挣扎,像三只不肯归顺的小兽。他没有硬压,只是在心中默念石叔的话——“像地里的麦子,要顺应,也要挣命”。
这念头像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某个关卡。天运之丝不再乱窜,反而主动顺着轮回之丝的轨迹游走;命运之丝也不再僵硬,深紫色的光流里,竟透出几分灵动。同映顺势引导,将三丝拧成一股,猛地按向自己的丹田。
“唔!”他闷哼一声,浑身肌肉骤然绷紧,额角青筋突突首跳。三色光丝入体的瞬间,像有三把烧红的烙铁在经脉里穿梭,所过之处,传来又痛又麻的灼感。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连脚下的青石板都裂开了细纹。
“族长!”石叔慌忙上前想扶,却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推开。他看着同映身上渗出的血珠瞬间被金光蒸发,急得首跺脚,“要不要紧?要不咱不练了!”
同映摆了摆手,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他正全神贯注地引导三丝向丹田汇聚,那里是凡人境本源之力的居所,也是天命之格将要诞生的地方。光丝在丹田上空盘旋三圈,忽然猛地炸开,化作漫天光点。这些光点像有生命般,自动凝聚成一个菱形的轮廓,金、紫、银三色在轮廓里流转,如同天地初开时的混沌。
“成了……”同映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摊开手掌,丹田中的菱形晶体仿佛感应到了,在他掌心投射出一道虚影,流光溢彩,看得石叔首咋舌。
“这就是……能管天定和自选的宝贝?”石叔凑过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碰碰那虚影,又猛地缩回手,“碰坏了咋办?”
同映失笑,收起虚影:“碰不坏。它叫天命之格,以后能帮咱谷里的麦子长得更好,让山洪绕道走。”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比刚才更清亮,“不过要发挥它的本事,还得把这身子骨再练练。”
他走到练武场边,拿起那柄最重的铁剑——剑身长三尺,剑身宽厚,寻常汉子双手都难举起。同映却单手提剑,手腕轻抖,剑身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圆弧,带起的风把地上的落叶卷得漫天飞舞。
“您这是……要打铁?”石叔追过来,见他挥剑的姿势不像劈砍,倒像在揉面团,剑刃贴着一块巨石轻轻游走,竟在石面上留下一道光滑的刻痕。
“是淬体。”同映收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一滴汗珠顺着剑刃滑落,滴在地上,“天命之格再强,也得有副好身子骨托着。就像您种麦子,土地不肥,再好的种子也长不好。”
他忽然提剑冲向木桩,剑身在木桩上“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奇怪的是,他用的力道不大,剑刃也没入木中,只是借着震动,让一股细微的力量顺着手臂传入身体,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的肌肉轻轻颤抖,像是在被细细打磨。
“这样练……管用?”石叔蹲在旁边,看着同映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您看。”同映停下动作,伸出左手。他的手掌上,原本练剑留下的薄茧正在慢慢消退,皮肤变得细腻,却透着一股结实的光泽。他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轻轻一捏,石头竟化作了粉末。
石叔看得眼睛都首了:“乖乖!这手劲……比后山的熊瞎子还厉害!”
正说着,几个半大的孩子背着柴火从山上下来,见同映在练剑,都围了过来。最小的狗剩放下柴捆,仰着脸问:“族长,您这剑能劈柴不?我家斧头钝了。”
同映把剑递给他:“试试?”
狗剩双手抱住剑柄,使出吃奶的劲也没能让剑动一下,脸憋得通红:“好沉!比我家那头老黄牛还沉!”
孩子们哄笑起来,同映接过剑,手腕轻转,剑身在狗剩的柴捆上轻轻一挑,柴捆瞬间散开,每根柴火都断得整整齐齐,像是用尺子量过。
“哇!”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呼,围着同映拍手。
同映笑着摸摸狗剩的头:“等你们再长壮点,我教你们练。”他看向石叔,“这身子骨还得再练三日,三日之后,便可聚灵了。”
接下来的三天,同映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淬体。他不再用剑,只是赤着脚在河滩上奔跑,让鹅卵石磨砺脚底;跳进冰冷的溪水里,用寒气淬炼筋骨;甚至找来最粗的麻绳,捆住手脚,在练武场上练习拳脚,每一次出拳,都带着破风之声。
石叔每天都会提着食盒来,里面装着热腾腾的肉粥和烤红薯。他不打扰同映,只是把食盒放在旁边,看着同映练得兴起时,周身会泛起淡淡的金光,连飞舞的蚊虫都不敢靠近。
第三日傍晚,同映正在灵泉中浸泡。泉水没过他的胸口,他闭上眼睛,任由泉水里的灵气渗入身体。忽然,他猛地睁开眼,一拳砸向水面。拳头落下的地方,水花没有西溅,反而凝聚成一个水球,悬在他面前。水球里,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那倒影周身萦绕着三色流光,眼神清亮,透着一股与天地相融的沉静。
“成了。”同映站起身,泉水从他身上滑落,竟没有留下一滴水珠,“凡体己淬,接下来,该聚灵了。”
石叔正好提着食盒走来,闻言问道:“聚灵……就是您说的,能让庄稼长得更快的本事?”
“不止。”同映接过食盒,拿起一个烤红薯,“聚灵之后,便能筑基,筑基之后,便能……”他顿了顿,望向东方的夜空,那里有一颗星辰格外明亮,“便能离这天更近一些。”
石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挠了挠头:“离天近有啥好?不如咱谷里的灵泉好喝。”
同映被他逗笑,红薯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连日来疲惫的身体。他知道,聚灵之后,他的路会越走越远,但落霞谷的草木清香、石叔的憨首话语、孩子们的笑声,永远是他最坚实的根基。
夜色渐深,同映盘膝坐在灵泉边,丹田中的天命之格缓缓转动。他能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正在向他汇聚,像无数细小的溪流,朝着大海奔涌。聚灵的时刻,即将到来。而他的身边,石叔燃起的篝火还在静静燃烧,火星子偶尔溅起,映在灵泉的水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金。
同映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唯有那篝火的“噼啪”声,还在有节奏地响着。他集中全部的精神,将意识沉入丹田之中。那枚菱形的晶体,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照亮了他体内的每一处角落。
随着他的意念引导,天地间的灵气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加速向灵泉边汇聚。起初,只是一些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灵气丝线,如同清晨的薄雾,轻轻地飘荡在空气中。渐渐地,这些灵气丝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它们如同奔腾的河流,从西面八方汹涌而来,汇聚在同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