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暖意掠过官道,吹得路边柳枝簌簌轻晃。两匹骏马踏着尘土疾驰而来,在京城外的驿站旁骤然停下,马蹄扬起的黄沙渐渐落定。
祁瑶率先翻身下马,打完哈欠又揉着发酸的大腿,忍不住对着刚从另一匹黑马上下来的林十七抱怨:“这位同僚,这一路骑马跑了三天,你跟我说的话加起来都没十句!就算冷酷的黎将军是你行事的榜样,但也不用对着自己人也这么闷吧?我这嘴都快闲得长白毛了!”
林十七抬手拍了拍黑马的脖颈,目光平静无波地扫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又简洁:“把马停在驿站,进城。”
祁瑶被这他噎得翻了个白眼,只能认命地撇撇嘴。自己性子活泼外向,说话像倒豆子似的停不下来;而林十七多年在黎永辰的亲手培养下,早习惯了沉默观察,连走路都带着悄无声息的劲儿。大不了这几天她唱独角戏,他当“木头人”,反正等找到狗皇帝报了灭门之仇,自己就和这些人说“再见”,管他谁做皇位,谁要造反,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行了行了,跟你多说无益。”想到这里,祁瑶拍掉衣摆上的尘土,抬头望向不远处巍峨的京城城门,城楼上的“萧京”二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不过说真的,这一路你也没告诉我咱们的任务是什么,你总不能让我当无头苍蝇吧”
林十七没接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一枚刻着“黎”字的青铜令牌,递到她面前:“从西门进城,那里有黎将军的人在等,他们带你去了王尚书府上,事由便知。”说完,他率先迈步向城门走去。
祁瑶握着冰凉的令牌,心中回忆了一下,礼部尚书就姓王,传闻与黎老将军是故交,看来是黎永辰信得过的人。祁瑶点了点头,看林十七的身影走远,便赶紧追了过去。
走近城门才发现,今日的守卫比往昔多了数倍,士兵们手持长枪,正逐一审验出入行人的身份,连商队的货物都要开箱检查,气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林十七将令牌亮给守卫时,原本严肃的士兵瞬间变了脸色,连忙侧身行礼:“原来是黎将军的人,快请进!”显然是提前接到了吩咐,连例行的盘问都免了。
此人回头看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这里,就对一个下属低声吩咐道“西狗,带他们去王尚书府上”
三人穿过繁华的街道,拐进一条僻静的东街,很快抵达礼部尚书符宅。这座宅院不算格外奢华,却透着一股沉稳的书香气息,朱门上挂着“礼部尚书王府”的匾额,门口守着两名身着便服的护卫,见他们到来,立刻上前躬身:“林护卫,王大人己在府内等候。”
跟着护卫走进院子,只见院内种着几株海棠,透着几分雅致。一名身着灰色长衫、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廊下翻看书卷,见他们进来,立刻放下书卷迎上前:“二位一路辛苦,黎将军是否知晓南境布防图失窃之事呢?”
“王大人客气了,将军在锦城还有些事宜要来处理,特命我二人来协助调查”林十七抱拳回复道。祁瑶也站在一旁行礼。
“京城暗潮涌动,二位与我借一步说话”,说罢王文抬手引着他们走进一间僻静的书房。
关好门窗后,王文才从书架后的暗格里取出一份密封的文书,递了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二位请看,两日前南方边境传来急报——夏国北州有兵马调动的情况,我们内部有很多人与夏国有秘密往来,可能会趁乱谋划大事啊。”
“王大人,恕卑职冒昧”祁瑶盯着文书泛白的边角,问道“那布防图不是由兵部亲自封存,州府军备库得比国库还严吗?怎么会失窃呢?”
“督察院和三法司那边查出来的嫌疑是兵部侍郎”
“那把他抓起来严加拷问啊”祁瑶着急的说道。
王文苦笑一声,“他府中失火,被发现死在家中了”
“什么?”祁瑶猛地站起身,“这肯定有猫腻啊,那他们调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沈文叹了口气,指尖敲击着桌面:“如今国家无君,南方各州的官员想自行追查,想着能把事情压下来,京城那些人又怕担责,一盘散沙,能查出什么线索”
“这位同僚,事情有点不太妙啊”看着旁边一声不吭的林十七,祁瑶幽幽的说了一句。
她虽不是官场中人,却也清楚布防图的重要性——那上面不仅标着边境关隘的位置、各营的兵力分布,连粮草囤积地和秘密驿道都写得一清二楚,若是落入敌国手中,南方三州的防线就等于形同虚设,数十万百姓都要暴露在战火之下。
林十七站在一旁没有答话,眼神依旧平静。
“这么重要的事儿黎永辰都不亲自露面”祁瑶坐回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着案桌边缘,思考着这一切“反了又不称帝,也不立帝,冷面男你究竟在想什么啊,难道真的想让你世代守护的国家陷于内忧外患的局面之中吗?”
房间内沉默良久,王文才重新开口,语气比之前更凝重了几分:“布防图涉及的机密太多,知晓细节的人屈指可数,兵部参与绘制和封存的官员,都有嫌疑。除了这个死在火中的李侍郎,就是兵部尚书了,他接触布防图的次数最多”
“您的意思是,田尚书也有嫌疑?”祁瑶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之前的急躁也消了大半,“可他是兵部尚书,位高权重,按理说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二人来到这里就是暗中调查的,既然王尚书怀疑他,那我们就去查一下”林十七声音低沉,突然说道。
沈文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无人后才打开门:“那就劳烦二位了。不过据打探到的消息,田瑾这几日一首闭门不出,朝中要臣几次集会他都告病不来,二位若是在兵部见不到他,不妨首接去田府看看。”
“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出发了”见林十七将文书重新折好放进怀中,祁瑶就告辞道。
书房的门缓缓关上,沈文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将暗格和书架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