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后,宫人撤下残席,奉上清茶。
水仙捧着温热的茶盏,沉默良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才轻声开口:“皇上……臣妾思来想去,还是想搬回礼和宫常居住。”
昭衡帝一怔:“仙儿,你可是嫌乾清宫伺候不周?”
水仙轻轻摇头,眼神黯淡。
“乾清宫很好,只是……臣妾住在乾清宫,虽得皇上庇护,但终究于礼不合,已惹来诸多非议。”
“臣妾不想……不想再因一己之身,让皇上为难。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在乾清宫,臣妾总觉时时刻刻都在众人目光之下,不得喘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或许……心境能松快些。”
说到这里,水仙的神色都没有显著变化,直到提到昭衡帝,水仙才替他感到委屈。
“臣妾也怕……怕那些言官御史,再因臣妾久居乾清宫而编排皇上的不是。”
她句句看似为他着想,字字透着委屈与退让,让昭衡帝心中酸涩不已。
他知她产后敏感,又受流言所扰,见她如此低落,虽万分不舍与她分开,但终究不忍再违逆她的心意。
昭衡帝沉默片刻,叹息道:“好……朕依你。朕会加派人手护卫礼和宫,绝不让任何人扰你清净。”
水仙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掩去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算计。
水仙搬回礼和宫静养的消息,很快随着水仙带着一抬接着一抬的赏赐停在礼和宫门口的举动,迅速在后宫传开了。
如今堪称专宠的皇贵妃搬离乾清宫,对于很多低位妃嫔来说,是个好机会。
与此同时,慈宁宫传出消息,太后因病情骤然加重,竟至卧床不起。
不久,一道盖着慈宁宫的懿旨便送到了礼和宫。
旨意中以太后口吻,言辞恳切,言及自身病体,忧心皇帝子嗣与国家气运,称需借至亲至贵之人诚心祈福,方能化解。
故特命皇贵妃,每日至慈宁宫小佛堂,跪诵《金刚经》一个时辰,为期七日,以期“上慰天听,下安社稷,亦为皇贵妃自身积福”。
懿旨占尽了孝道与大义的名分,字字句句令人难以拒绝。
水仙接到懿旨时,神色堪称。
她从容跪下,声音温顺柔和:“臣妾接旨,定当日日为太后娘娘、为皇上、为社稷虔诚祈福。”
当天晚上,裴济川来给水仙请平安脉时,听闻水仙计划,惊讶抬眸。
“娘娘,万一事情不若咱们计划的那样……”
水仙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我了解他。”
——
翌日,水仙准时出现在慈宁宫偏殿的小佛堂。
她只一身月白云纹的素雅常服,未戴过多首饰,脂粉未施,更显得身形单薄,我见犹怜。
太后并未露面,只有她身边那位面相严肃,眼神精明的嬷嬷在一旁陪同。
佛堂内檀香浓郁,却透着一股陈腐的冷意。
水仙依言跪在冰冷的蒲团上,开始诵经。
她刚生产完不足两月,因诞子被掏空的身体,声音显得气若游丝。
“皇贵妃娘娘,诵经需心诚,声音如此微弱,菩萨如何能听闻?”
嬷嬷声音响起,充满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