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离开宿傩的住所后,在平整的道路上走了一段路,才听闻车马声,她拿出自己的钱袋,请求对方带自己去女师的寄宿之所。
讽刺的是,这钱袋受了宿傩术式的影响,没有一丝破损。
浮舟气得牙疼,他根本只是成心要点她。咒术师,真好啊,最好就好在他已经死了!
她有点怨宿傩,但不多。她的命长在他身上,而他在关键的地方不算吝啬--虽然他不是自愿的。
浮舟在牛车上感受路面颠簸,往内心搜集章句,就这么一路晃过。
“全都送给你了。”这钱袋,原先着了火也不肯扔的,现在她不想要了,全送给这个拉牛车的。
浮舟找到了女伴,对方消息灵通,先问:“听你母亲说,你竟然真的和宿傩大人结缘?”
“她把我卖了三锭金。”就这样。什么结缘,岂有此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或许她脸色太可疑,对方说到一半就停下。
“什么也没有,再过几天我就不在这里了,特意同你告别。另……”浮舟嘴角扬起笑:“再帮我写最后一则信吧。”
她熟练地在对方书桌旁落座,一双手臂因抵着下巴而自然露出,宽大的衣袖落下。
“你的手怎么了?”只听见女伴口吻紧张。
浮舟不明就里:“嗯?”
对方迟疑:“红红紫紫的……”
浮舟心中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任命咯。
然而她面上不表态,双手交叠往膝盖上放,袖口再度遮掩:“没什么,你研墨吗?”
后来,她念,她写。
“春月会相逢,”
“良宵烛尽疑惊梦……”
“而今--”浮舟又拢着袖子抬起手,轻轻摩挲起下巴,和某个粗暴的家伙昨夜里动作可不同。
她忽然笑了,嘴巴张开,冲书桌方向回头:“有了。而今一万重。”
然后浮舟像是完成了最重要的事情一样,猛然散去了身上的所有沉稳和思量,语气也轻快自由,还带上了少见的顽皮与亲昵:“姐姐,你可得帮我好好写。”
“这是什么意思?看着不像好事啊。”对方看浮舟像是一只随时要飞离地面的蝴蝶,又觉其中有些意象悲哀,什么烛焰熄灭、惊梦,不似情书,故有此问。
浮舟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墨香,想象女师必定是字迹清秀,或许会教人难忘。
她顺口就编了则跌宕起伏的小故事:“哎呀,这可怎么说好。大约,我推测……花月下,帷帐中,春风一度,出来竟然发现会错了人,再窘迫的事情也比不过这个了。结果隔天那男人竟还死乞白赖的写信。女方固然怨恨自己,但更觉悲凉--此刻盛春,却与心上人更是相隔万重了吧?”
对方则提出:“月下,烛光中,怎会认不出情人的脸呢?设若二人都错认,就稀里糊涂相好,可见也不是真心的。”
“不知道呢,我也没问,可能谁瞎了。哈哈。”浮舟摆摆手,轻飘飘解开谜底。对方显然没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