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的宁静,被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敲门声打破。是阿竹特定的节奏。林清音与刚刚醒来、正靠坐在床头闭目调息的沈墨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掠过一丝警惕。她起身,启动机关,暗门滑开一道缝隙。
阿竹那张犹带惊惶的脸挤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空着的药篓,气息有些不稳。“小姐,”他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外面的情形……不太对。”
“慢慢说,怎么了?”林清音让他进来,重新合上暗门。
阿竹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才道:“我按您吩咐,去城西‘百草堂’补些黄芪、当归,但一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城里的生面孔比前几天更多了,三三两两的,穿着打扮像是走江湖的,眼神都带着钩子似的,西处打量。”
他顿了顿,脸上忧色更重:“还有,我在百草堂门口,撞见两个官差在和掌柜的说话,隐约听到他们在打听……打听前几日夜里,城里有没有出现生面孔的伤者,尤其是……刀剑伤。”
沈墨闻言,眼眸骤然睁开,寒光一闪而逝。幽冥殿的手,伸得比他预想的还要长,还要快。他们显然并未放弃,反而加大了搜寻的力度,甚至动用了官面上的力量。
林清音的心也沉了下去。官差介入,意味着事情的性质变得更加复杂。回春堂目标明显,被盯上是迟早的事。
“还有呢?”林清音强迫自己冷静,追问道。
阿竹想了想,又道:“对了,回来的时候,我绕路经过醉仙楼,听到几个看似江湖豪客的人在二楼窗口高声谈论,说什么……‘那东西’好像在南边出现了,引得各方人马都往苏州这边聚拢。还提到了……‘天机’二字,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耳朵尖,听见了。”
天机!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敲在沈墨心上。他放在膝上的左手猛地握紧,骨节泛白。果然,青衣人那句关于“流云梭”的问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己经扩散开来。江湖上嗅觉敏锐的势力,恐怕都己经闻风而动,将目光投向了这江南水乡。所谓的“那东西”,指的极有可能就是“流云梭”,或者与天机阁覆灭相关的其他秘密。
苏州城,看似繁华依旧,实则己成了风暴即将来临的中心。
“我知道了。”林清音深吸一口气,对阿竹吩咐道,“你做得很好。这几日若无必要,尽量不要外出。若必须出去,也要格外小心,避开那些生面孔。”
“是,小姐。”阿竹连忙点头,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沈墨,这才转身离开了密室。
暗门再次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却隔绝不了那无形的压力。
密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夜明珠的光辉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却驱不散眉宇间的凝重。
“看来,幽冥殿是铁了心要找到你。”林清音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沈墨,语气平静地分析,“而且,他们似乎并不介意将事情闹大,甚至有意引动其他江湖势力,想把水搅浑。”
沈墨接过水杯,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声音低沉:“他们是故意的。放出风声,让所有人都知道‘天机阁’有重宝现世,把我逼到所有人的对立面,成为众矢之的。届时,无论谁找到我,他们都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他如今重伤未愈,几乎是寸步难行,一旦行踪暴露,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幽冥殿,而是整个闻腥而动的江湖。
“你的伤,还需静养数日,毒素才能基本拔除,勉强行动。”林清音看着他,眼中带着忧虑,“但此地,恐怕己非久留之所。”
沈墨何尝不知。他留在这里,每多一刻,就给回春堂和林清音多带来一分危险。之前是幽冥殿的追杀,现在,可能还要加上无数觊觎“天机阁遗宝”的江湖亡命之徒。
他抬头,看向林清音,目光复杂:“林姑娘,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清音打断了他,她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离开,不连累她之类的话。“当务之急,是稳住你的伤势。至于外面,”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我回春堂在苏州经营多年,也并非全无根基。他们想明目张胆地闯进来搜,也没那么容易。”
她走到药柜前,一边熟练地挑选着药材,一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沈墨听:“江湖传言,真真假假,或许……也能加以利用。”
就在这时,密室顶部的某个极其隐蔽的通风孔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瓦片被风吹动的“咔哒”声。
声音微乎其微,若非密室绝对安静,几乎无法察觉。
沈墨和林清音却同时神色一凛!
沈墨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左手己悄然摸向了林清音为他准备、放在枕边以防万一的一柄短匕。林清音也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上面有人!
是幽冥殿的探子,终于找到了这里,在窥探?还是……其他被传言引来的势力?
密室的隐蔽性,似乎也并非万无一失。
那声响之后,再无动静。仿佛真的只是一片被风吹动的瓦片。
但两人都知道,这绝非偶然。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绕上心头。
窗外,苏州城的暮色渐渐降临,华灯初上,勾勒出人间烟火的轮廓。而在这隐秘的角落,危机如同潜藏在阴影中的兽,露出了森然的獠牙。
他们还能在这暂时的避风港中,安全地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