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如同一块沉重的裹尸布,覆盖了小小的休息室。烛火跳动,将男人己然僵固的侧脸轮廓映照得明暗不定,那双曾充满恐惧与恳求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死灰色。
他死了。
几分钟前,他还用最后的气力吐露出破碎的线索。现在,他变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躯壳,一个沉甸甸的、压在生者心头的问号。
小陈别开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身体微微发抖。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便利店店员,死亡对她而言曾是新闻里遥远的概念,而非一具近在咫尺、散发着血腥与绝望气息的尸体。
李苟沉默地站着,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把造型奇特的黄铜钥匙,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他生疼。笔记本和钥匙沉甸甸的,仿佛浸透了死者未尽的执念和未能说出口的警告。
“不是意外……”
“阻止它们……”
这些话像鬼魂一样在房间里盘旋。灾难不是意外?那是什么?精心策划的阴谋?而“阻止它们”——这个任务太过宏大,也太过荒谬,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只是一个为了生计奔波、差点在椅子上吓尿的普通人,凭什么承担这些?
但他的目光扫过那个军绿色的帆布包,里面的手枪、匕首、食物,还有那本画满可怖速写的笔记本。这些无比真实的东西,冷酷地告诉他,逃避的选项正在迅速消失。死者用最后的力量交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工具,也交给了他们一个无法回避的诅咒。
门外,城市依旧死寂。但谁也不知道,那头被引开的怪物,或者它的同类,是否就在附近徘徊,是否会被再次惊动。
他们不能永远躲在这里。
李苟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恐慌和抗拒。他走到帆布包前,蹲下身,开始冷静地分配物资。
他将手枪拿起,笨拙地检查了一下保险,确认处于安全状态,然后递向小陈。“这个你拿着。”
小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手,脸上写满了惊恐:“不!我……我不会用!我害怕!”
“我也不会。”李苟的声音异常干涩,“但拿着它,总比赤手空拳好。关键时刻,也许能吓唬点东西。”他强行将枪塞进她冰凉颤抖的手里,然后拿起那个黑色的刀鞘,“这个我拿着。我们至少需要有点能反抗的东西。”
他将压缩饼干和巧克力棒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和水瓶递给小陈。“食物省着吃,不知道下次能找到吃的是什么时候。”
最后,他郑重地将那本黑色笔记本和那把黄铜钥匙放进自己外套的内侧口袋,紧贴着胸口。这两样东西,是比武器更沉重、也更关键的物品。
小陈握着冰冷的手枪,看着地上分给她的食物,又看向那具尸体,最后目光落在李苟脸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几分钟前还和她一样吓得魂不附体,此刻却表现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在分配着从死者身上获得的“遗产”,规划着渺茫的生路。这让她感到一丝陌生,却也奇异地驱散了一点她内心的恐慌。有人能拿主意,总比彻底绝望要好。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她小声问,声音不再完全是哭泣的腔调。
李苟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文件柜旁,透过被撞出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街道空旷,只有风卷动着垃圾。看不到那头怪物的踪影。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李苟最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味道会越来越大,可能会引来别的东西。而且,‘巢穴’……无论那是什么,答案不会自己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