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视着他,眼神冷静,深处却埋藏着难以启齿的脆弱。
“今晚,你留下。”
他微微一愣,眉头轻动,似乎想要开口。
我却己收紧了嗓音,继续开口道:
“若我再陷入梦魇,立即叫醒我。半刻都不许耽搁。”
空气短暂凝固。
阿斯塔首首注视着我,最终低声应道:
“遵命。”
夜色沉沉,寝殿内的灯光熄灭,空气里只余下油脂燃烧后的淡淡香气。
我并没有立刻合眼。
头枕在柔软的枕褥上,却像是枕在冰冷的石板之上。
手臂传来的疼痛并未因药效而彻底散去,而是潜伏成一股压抑的钝痛,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的神经。
我清楚,只要合上眼,那些血与火、质问与嘶喊便会卷土重来。
于是,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殿外传来一阵风声,呼啸着掠过高耸的石墙,将厚重的帷幔吹得微微鼓起。
紧接着,是侍卫换岗时军靴踩在地面上的声响,像是黑夜里唯一可感的秩序。
阿斯塔静静守在不远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他没有说话,却始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仿佛只要我陷入梦魇,他便能在第一时间将我从深渊里拉回。
夜色像是浸入骨髓的寒水,时间在无声中一点点流逝。
我始终没有真正睡去,只是在长久的疲惫里,眼皮渐渐沉重,意识不受控制地陷入昏沉。
短短片刻的恍惚里,梦魇又一次扑来。
血腥气息弥漫,火焰卷起,德米特里死不瞑目的眼睛近在咫尺,索洛维约夫家族的惨叫声与广场上山呼海啸的“万岁”交织在一起,像是同一片浪潮将我吞没。
我猛然一震,胸口剧烈的痛楚几乎让我窒息,像是刚从深渊被撕扯出来。
“陛下!”
阿斯塔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他扑到床边,扶住我,急声唤着。
我喘息着,唇瓣因虚弱而失了血色,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仿佛梦魇仍未散去。
呼吸良久才渐渐平复,我用尽力气压下颤抖,低声道:
“……无碍。”
可声音嘶哑,几乎连我自己都能听见那其中的虚弱。
阿斯塔凝视着我,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焦灼最终收敛成沉默,只是俯身替我重新拉紧被褥,动作比往常更小心更郑重。
而我再次仰靠在枕上,指尖却紧紧攥住了床单,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把自己固定在现实里,不被梦魇再一次吞没。
这一夜,我始终没有真正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