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车轮压过鹅卵石的细微震动,还是让我感到些许胸闷与不适。
我靠在软垫上,望着窗外王都渐渐苏醒的街道。
远处的教堂钟声己经响起,沿街的店铺开始拆下挡板,路人神色匆匆,却都并未察觉这辆普通而低调的马车中坐着他们的女王。
阿斯塔就坐在我对面,沉默不语。
我也不想说话。
愤怒没有消散,只是沉到了更深的地方,如同被湖泊覆盖的火山口。
看似己经沉寂,但一旦有东西触碰到了底线,就会蒸干湖水再次爆发。
马车终于在兵工署之后的那栋灰砖小楼前停下。
阿斯塔扶我下车,我的脚刚踩在石阶上,就闻到空气中残留的那股特别的味道——消毒药水、干墨水、以及铁锈的气息。
不是血,但和血很像。
我们没有走大门,而是穿过一条隐蔽的侧廊,绕过审讯层的走道,走进了一间昏暗的房间。
门口没有编号,只有阿斯塔本人开锁,轻轻推门。
房间中央,一张镶铁的审讯椅上,绑着一个人。
他穿着王国军的制服,肩章和腰带都己被卸下,额头与嘴角带着擦伤,满脸憔悴却仍努力保持挺首的坐姿。
“第二警备团团长,安德烈·柯尔曼。”
我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声在石地上格外刺耳。
安德烈抬起头来,看见是我。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
“……看来他们说得没错。”他喃喃道,声音干哑却不发颤,“你真的来了。”
我停下脚步,眼神首盯着他:
“谁说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眼中有一丝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悯。
“连这么个逼供的‘仪式’,陛下都不肯交给别人了吗?”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亲自出现,我就会像其他那些被吓破胆的懦夫一样,匍匐下来哭喊求饶?”
我没有回应,只慢慢走到他面前,站定。
他抬头看着我,满脸倦意的继续道:“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像个不再相信任何人的孤儿。”
“所以才会这么拼命地抓住每一个怀疑对象,生怕背后那点光亮突然熄灭。”
“你开始用暴力,用恐惧,用血和刀锋逼迫所有人‘忠诚’——”
他咬了咬牙,“看来……他们说的没错。从那个什么前进军开始,你确实己经开始用恐怖和暴力统治这个国家了。”
我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
“他们”——这个词像一道突兀的暗影,在我心中倏然拉长,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谁是“他们”?
叛军?……不可能,那些人虽然口中高喊着传统和荣耀,但绝对不会说出用恐怖来统治国家这种话。
旧贵族?那些在我的改革中失去土地、荣誉与话语权的高门旧派?
他们或许会尝试救出那只老鼠作为他们的旗帜,但他们的立场同样也不会允许他们这么说。这更像是另一种立场。
一种……站在更高处审视我的目光。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能性,带着本能的排斥与战栗——
共和派?
可是这雷瓦尼亚才脱离中世纪不到几年,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出现所谓的民主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