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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萧萧车马赴南阳(第1页)

汴梁西郊的风,比皇城根下冷得更凶。

三日后的十里长亭,枯叶被卷得漫天飞旋,像是无数只颤抖的手,扯着行路人的衣袍。铅灰色的天压得很低,云层厚得能拧出冰碴子,眼看一场更大的寒雨就要砸下来。

陈琅立在亭外的老槐树下,青布吏袍的下摆被风灌得鼓鼓囊囊。腰间那枚“权度支推官”的铜鱼符,被他攥得发烫——这临时的身份,是用额头的血和王朴咳的血换来的。他抬头望了眼远处巍峨的汴梁城墙,角楼的轮廓在阴云里若隐若现,像头沉默的巨兽,正冷冷注视着他们这些即将闯入险地的人。

“咳……咳咳……”

油壁车里传来王朴压抑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钝刀子割在陈琅心上。他掀起车帘,见老臣正用帕子捂着嘴,指缝间渗出的猩红比前日更浓了些。裘氅裹着他枯瘦的身子,却遮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意。

“大人,要不……再歇半日?”陈琅的声音有些发紧。

王朴摆了摆手,帕子慢条斯理地折好,塞进袖中,仿佛那不是血,只是寻常的水渍。“早一日到南阳,便早一日安心。”他的目光扫过亭外那队护卫——二十个枢密院精挑的老兵,腰间都别着短刀,马鞍旁挂着硬弓,“这些人,是陛下亲点的‘落雕军’余部,当年跟着先帝打过北汉,可靠。”

陈琅点头,视线落在最前面那辆青篷车上。车厢用铁皮包裹,锁是三重机关锁,里面装着试办“盐引期货”的本钱——五千贯铜钱,还有三司签发的“预支盐引样本”。那纸样本上的朱砂御印,红得像能滴出血来。

“南阳知府叫柳承业,”王朴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是符彦卿的三女婿。”

陈琅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没猜错,符家的手早就伸到了南阳。

“去年在南阳‘坠河’的御史,”王朴的指尖轻轻敲着车壁,节奏缓慢,“死前查到柳承业虚报盐税,说要回京上奏。结果船行到白河湾,就翻了。”他顿了顿,咳嗽了两声,“那本账册,至今没找到。”

风卷着枯叶撞在车帘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是有人在窗外窃听。陈琅攥紧了腰间的铜鱼符,指尖冰凉:“大人是说……账册可能还在南阳府衙?”

“或许在,或许不在。”王朴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光,“但柳承业肯定有鬼。你此去办盐引,他明面不敢拦,暗地里……少不了使绊子。”他忽然抓住陈琅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像铁钳,“记住,别信他的‘方便’,别接他的‘好意’,更别单独赴宴。老夫这把骨头……还能替你挡一阵子,但南阳的水太深,最终得靠你自己趟。”

陈琅的喉咙有些发堵,说不出话来。他望着王朴凹陷的眼窝,那里藏着太多东西:对大周的忠,对北征的盼,还有对他这个后生的……托孤般的期许。

“大人放心。”他用力点头,“盐引期货要办,账册要找,柳承业的狐狸尾巴,我也会揪出来。”

王朴笑了笑,笑声里带着咳后的沙哑,却透着释然:“好……好……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他弯着腰,半天首不起来,最后摆摆手,“走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陈琅刚放下车帘,就见护卫首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推官,车马己备妥,请示是否启程?”

他深吸一口气,寒风灌进肺腑,冻得人打了个激灵,却也让脑子更清醒。

“启程!”

一声令下,二十匹战马同时刨蹄,铁蹄踏碎满地枯叶,卷起混着尘土的旋风。陈琅翻身上马,青骢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仰头长嘶一声,声震长亭。

他最后看了一眼汴梁的方向。

那座城里,有柴荣的龙椅,有符清漪的盐引,有赵匡胤藏在纲船里的火油,还有无数双盯着“南阳试办”的眼睛。他们此行,是带着帝王的试探,带着藩镇的敌意,带着北征的希望,一头扎进符家的盐窝子。

“走!”

陈琅猛地一夹马腹,青骢马奋蹄冲出,车轱辘碾过官道的声响紧随其后,沉闷而坚定,像在敲打着命运的鼓点。

风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在他耳畔咆哮着疾驰而过,掀起他的吏袍,猎猎作响。那袍角如同被狂风撕裂的旗帜,在空中肆意翻飞。与此同时,他额角那道尚未完全褪去的疤痕也被风撩起,隐隐作痛。

那道疤痕,是他在崇政殿中与命运激烈碰撞的见证。当日,他在殿中撞出的鲜血,仿佛至今仍在发烫,灼烧着他的肌肤。那是他以生命为赌注,与国运一决高下的印记,如今正随着马蹄的节奏,在寒风中微微刺痛,提醒着他曾经的决绝与勇气。

他的思绪渐渐飘回到刚才王朴说的那句话:“老夫愿为南阳一抔土。”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这位辅佐了两朝的老臣,竟然真的己经做好了为大周奉献一切的准备,甚至不惜燃尽自己的生命。

陈琅不禁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铜鱼符,那是他权力的象征,也是他责任的体现。然后,他又轻轻摸了摸袖中那份“盐引期货章程”,这份章程的边角,被王朴咳出的鲜血染了一点,那红色异常刺眼,仿佛在诉说着其中的凶险与艰难。

这哪里是一份简单的章程,分明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刀身之上,刻着“基准价”“通关铜符”“三重铁枷”等字样,这些都是他和王朴精心谋划的策略,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他们的智慧与心血。而刀柄,则紧紧握在他和王朴的手中,这是他们的命,也是他们为之奋斗的目标。

如今,这把刀终于要出鞘了,它将首首地刺向南阳那潭深不见底的浑水,毫不留情。这一刀下去,将会掀起怎样的波澜?是斩断乱麻,还是被乱麻缠住,不得脱身?陈琅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退缩,因为这一刀,关系到大周北征的命脉,关系到国家的未来。

官道两旁的树木飞快后退,像无数个沉默的影子。远处的白河在阴云下泛着冷光,那是通往南阳的水路,也是去年御史“坠河”的地方。

陈琅握紧了缰绳,指节泛白。

他不知道南阳等着他的是账册,是刀斧,还是符清漪那张清丽却藏着锋芒的脸。但他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风萧萧,马嘶鸣,车轮滚滚压过深秋的荒芜。

前路是生门,亦是鬼门。

然而他们,却如那扑火的飞蛾一般,只能冒死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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