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寨的盐池在阳光下泛着白茫茫的光,像一片凝固的雪原。池边的晒盐场上,党项牧民正忙着收盐,见大队周军赶来,纷纷扔下工具往帐篷里躲。
陈琅勒住马,目光落在盐池中央的木栈上。那里停着几艘运盐的羊皮筏,筏子上的党项武士正手忙脚乱地解缆绳。
“赵虎。”
“末将在!”
“把筏子扣下。”陈琅的声音平静无波,“查清楚,这些盐要运去哪里。”
“得令!”
赵虎翻身下马,抽出背后的狼牙槊,带着二十名武卫扑向木栈。党项武士见状,纷纷拔刀抵抗,却哪里是对手?只听几声惨叫,就被武卫们捆成了粽子,扔在盐堆上。
“提举你看!”一名武卫从筏子上搜出几封密信,信封上盖着契丹的狼纹印。
陈琅接过密信,拆开一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信里是耶律贤写给贺兰山区部族的,约他们用盐换契丹的铁器,等开春后里应外合,夺回代州。
“李彝殷倒是会做生意。”他将密信扔给符清漪,“一边向大周称臣,一边给契丹当盐贩子。”
符清漪扫了一眼,指尖捏得发白:“要不要现在拘了李彝殷?”
“不急。”陈琅望着盐池尽头的帐篷群,“他大儿子李德明还在夏州城里,我们得给他们留个‘报信’的机会。”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光睿带着一队骑兵赶来,看到被捆的党项武士和搜出的密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陈……陈天使,这是误会!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是不是误会,李公子心里清楚。”陈琅翻身下马,走到盐堆前,抓起一把青盐,盐粒在指缝间簌簌掉落,“圣上让我来宣抚,不是来查案的。但谁要是把夏州当成第二个代州,就得掂量掂量——”
他指了指身后的八百武卫,他们正坐在盐堆上擦拭兵器,玄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群蛰伏的猛兽:“这些人,代州城下杀够了辽兵,不介意再杀些不长眼的。”
李光睿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时的夏州节度府,李彝殷正对着一封密信发呆。信是幽州来的,耶律贤许诺他,只要能拖住大周的兵力,等契丹援军一到,就封他为“西北王”,夏州盐池永久归党项所有。
“阿爹!不好了!”李光睿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陈琅带了八百武卫去了盐池,还搜出了……搜出了契丹的密信!”
李彝殷猛地从胡床上弹起,密信从手中滑落。他看着儿子惨白的脸,又想起代州京观上那颗耶律璟的头颅,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快!快备礼!”他抓过绯色官袍胡乱披上,“去盐池!向陈天使请罪!就说……就说是野利部私通契丹,与我无关!”
李光睿愣了:“那野利部……”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彝殷推开儿子,踉跄着往外跑,“保住自己要紧!那八百武卫是从代州爬出来的煞星,我们惹不起!”
盐池边的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盐粒,打在武卫们的甲胄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陈琅望着夏州城方向匆匆赶来的烟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赵虎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提举,要不要把野利部一锅端了?末将看他们的帐篷里,藏着不少辽军的兵器。”
“不急。”陈琅望着远处的贺兰山脉,“先让李彝殷自己动手。我们带的不是五千人,是八百——但这八百,要让他们觉得,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河北盐铁司,是代州城下那十万亡魂。”
风掠过武卫营的战旗,“盐”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这面旗曾插在代州的尸堆上,如今又插在了夏州的盐池边,像一根铁楔,死死钉进了这片摇摆不定的土地。
陈琅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李彝殷的屈服只是权宜之计,贺兰山里的部族还在观望,幽州的耶律贤更是虎视眈眈。但他不怕——这八百武卫是他的底气,是盐铁司的锋芒,更是大周铁蹄踏平边陲的先声。
只要这八百人在,夏州的盐池就翻不了天,西北的风沙,就得按大周的规矩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