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丽丝的视线完全黏在了那盘烤肉上,她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小巧的耳朵竖得笔首,尾巴尖也悄悄绷紧,在凳子后面小幅度地高频摆动起来,像一根蓄势待发的黑色弹簧。
就在众人将要开吃时,舞台那边,穿着褪色旧衣服的主持人再次举起了他那破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铁皮喇叭,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乡亲们!都看过来啊!镇长有话要说!安静!安静一下!”
人群的嘈杂声浪稍稍降低了一些,但并未完全平息。咀嚼声、碗碟碰撞声、小孩的嬉闹声依旧顽固地存在着。
镇长——那位刚刚还在后厨挥汗如雨的大厨——甚至还没来得及解下那条沾满油渍和炭灰的围裙,就步履匆匆地登上了那个吱呀作响的简陋舞台。他站在中央,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油光、汗水以及某种“重任在肩”的庄重感。
“咳咳!”镇长的开场白试图压过残余的喧嚣,“叽里咕噜。。。。。。歪比巴卜。。。。。。(此处省略五百字关于小镇今年收成、邻里互助、以及感谢领主老爷仁慈的冗长铺垫)”
克丽丝的视线艰难地从近在咫尺的烤肉上拔开了一秒,困惑地望向舞台。她努力地辨认着镇长的嘴唇动作,但那些复杂的词汇和官腔显然超出了她读唇语的理解范畴。她的金瞳里写满了问号,小脑袋微微歪着,像在看一出无声的、意义不明的默剧。
很快,肉香的诱惑力指数级上升,她的目光又坚定地、牢牢地钉回了烤肉盘。
“。。。。。。最后!我们卡特镇一定会越来越好!叽里咕噜。。。。。。阿巴阿巴。。。。。。(此处省略一千字关于未来美好蓝图的描绘)”
“。。。。。。还有!为了加强小镇农业设施建设,我们领导层一致叽里咕噜。。。。。。(此处省略一千字关于集资、出工等具体但无人关心的‘大计’)”
镇长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了极其微弱的涟漪。大人们忙着往嘴里塞食物、倒酒,孩子们则专注于眼前的糖果和点心。连小孩这桌的几个小萝卜头,也对镇长的“宏图伟业”充耳不闻。
“。。。。。。最后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镇长的声音拔高了一个调门,试图做最后的振奋,“希望大家玩的开心,吃的开心!庆祝光明的未来!”
他饱含深情地结束了演讲,胸膛微微起伏,眼镜片后的目光充满期待地扫视台下,显然在等待那如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那才是对他这番“肺腑之言”和辛苦烤肉的最好嘉奖。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
稀稀拉拉的咀嚼声。
零星的碗勺碰撞声。
远处小孩的嬉闹尖叫。
以及,离舞台较近的几张大人桌,恰好飘来的、音量并不算小的交谈片段,清晰地钻进了镇长耳朵里:
“喂,刚才镇长叽里咕噜说啥呢?”一个络腮胡大叔撕咬着烤肉,含糊地问同伴。
“嗨,听不懂,管他呢!先吃饭吧,这肉凉了可不好吃了!”同伴埋头对付着黏糊糊的炖菜。
“也是,也是。”络腮胡深以为然,举起木杯灌了一大口,“哎!这烤肉真不赖!再配上我自家酿的这酒,绝配!”
“哦?啥酒?给我也来点儿尝尝呗~”邻座立刻被勾起了兴趣。
“来来来,自家酿的,没啥度数,放心喝!”
没有掌声,也没有欢呼。
只有对食物和酒精最朴实的赞美,以及对镇长演讲内容的忽视。
台上的镇长,脸上那混合着油光和期待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成了尴尬的苍白。他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手指似乎都微微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