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很寂静,回去的路上,踩过一些地上散落的树枝时,我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它们发出了细微的“咔嗒”声。
那声音让我想起我种的麦田里折断的麦秆,想起冬夜壁炉中柴火燃烧时的爆响,想起伊芙丽小时候赖在我怀里时,咯咯笑着咬野苹果的脆响。
可现在,我怀里的伊芙丽安静得像一块寒铁。
我抱着她路过溪畔时,我停了下来,看着平静的水面。
水面倒映出两张相似的面孔——一张惨白,一张憔悴。
伊芙丽浅绿色的发丝本该像春藤般柔软,此刻却缠结成团,沾着枯草与血痂。
我跪坐在鹅卵石滩上,一遍遍为她梳理头发,裙摆被溪水浸湿也全然不在意,唯一能拨动我的心弦的精灵己经不在了。
精灵死后都会被埋入地下,拥入大地母亲的怀抱,获得永久的安眠,我希望伊芙丽能漂漂亮亮的被埋下,这样大地母亲或许会代替我给予她更好的母爱吧。
“妈妈错了。。。。。。”将伊芙丽身上的脏污洗干净后,我抵着她的额头喃喃,“不该放任你与人类交朋友。。。。。。更不该。。。。。。”
哽咽堵住了喉咙,我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自责与愧疚淹没了我,我早知道的,族群里的姐妹们的提醒——远离人类——我应该谨记在心的。。。。。。可我还是。。。。。。
自从知道人类也生活在这片森林附近,我就应该丢下木屋和那里的一切,重新寻找一个僻静的、没有人类的森林,而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努力与付出,害怕再次面对流离失所的困苦,用人类的镇子距离很远这种借口欺骗与麻痹自己。。。。。。
我的懒惰、我对流离失所的害怕。。。。。。
那些付出,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女儿吗?
自责感让我心里不断回忆着曾经的一切,我的脑海中不断冒出:要是那时我这样做,伊芙丽是不是就不会离我远去?
但这样的幻想对于现实没有任何用处,只是让我感到更加沉痛。
暮色降临时,我终于接受了伊芙丽离开我了的现实。
我在木屋旁挖了一座坟,将伊芙丽轻轻的放了进去,生怕她被弄疼了。
土壤下铺着许多伊芙丽最爱的伊兰花,它们填满了伊芙丽的身边,并且坟旁就是那片我和伊芙丽一起种下的伊兰花丛。
春天来时,这里会开出许多雪白的伊兰花,馥郁的芬芳会弥漫在木屋周围。
秋天来时,这些伊兰花也会掉落到土地里,去往伊芙丽的身边。
我站起身,裙摆沾满泥土与草屑,还湿漉漉的。
木屋的门扉半敞着,伊芙丽的身影似乎从门缝中一闪而过。
我大抵是出现幻觉了。
我盯着那道缝隙,恍惚间仿佛看见她赤着脚跑出来,发梢沾着晨露,怀里抱着一捧新摘的浆果。
“妈妈!今天的果子特别甜!”她总是这样喊,鲜红的眼睛亮得像燃烧的火星,温暖着、照亮着我。
我又眨了眨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