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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汴州收网（第2页）

“此乃《屠清口密档》之誊录副本。内里详载，天复三年，宣武军节度使朱温，于清口之地，背信弃义，坑杀降卒三万，血染汴水，童叟无遗……更有遇难者名录残卷，及苦主血书为证。”

他微微一顿，看着朱温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失血的脸色，继续缓缓道：

“温帅试想，若此物现世，传檄天下。那些与您貌合神离的西方藩镇，那些至今仍心怀唐室的旧臣，那些被您打压、吞并的苦主……他们会如何？‘杀降不祥’，古之明训。届时，天下共讨之，八方共诛之！您这宣武基业，还能稳坐几日？您……还能活到毒性彻底发作的那一天么？”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捅在朱温最致命的弱点上。他倚仗的便是兵强马壮和狠辣手段，但“屠清口”这件事，一旦被坐实并公之于众，必将使他成为众矢之的，失去道义上的任何立足点，甚至可能引发内部动荡与外部围攻！

朱温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死死盯着那卷轴，仿佛那是什么洪荒恶兽。他想伸手去夺，却又不敢。他体内的毒性似乎因这极致的愤怒、恐惧与憋屈而再次蠢蠢欲动，喉头腥甜翻涌。

他明白了。林缚根本不怕死。他今日敢来，倚仗的就不是他自己的命，而是这份足以让他朱温身败名裂、基业崩塌的罪证！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豪赌，而筹码，就是他朱温的整个未来！

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朱温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良久，朱温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他脸上的狂怒与杀意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一种被彻底拿捏的无力感。

“你……到底想要如何？”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微弱。

林缚收起卷轴，重新纳入怀中，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

“林某只想南归，寻一僻静之处，了此残生。温帅体内的毒，林某确无能为力。不过，温帅若能清心寡欲，少动无名之火，或可……多延些时日。”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是给朱温一个台阶。

朱温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了林缚许久，那里面有恨，有忌惮，有杀意，更有一种无可奈何。最终，他挥了挥手，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滚。”

“带上你的人，立刻滚出汴州！若再让本王见到你，必让你……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未尽的威胁。

林缚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姿态依旧从容：“如此，林某告辞。温帅……保重。”

他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向厅门。铁林都的卫士们看向朱温，得到后者一个疲惫而肯定的眼神后，默默让开了一条通道。

走出那压抑的偏厅，重新呼吸到汴州城外冰冷而自由的空气，林缚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节度使府。他知道，这份《屠清口密档》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暂时锁住了朱温这头恶狼。但也仅仅是暂时。

他不再停留，与早己在外接应的孙二等人汇合，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南下的官道之上。

汴州之网，看似收拢，却终究未能困住这条深谙水性的“鬼谋”。而留下的，是朱温体内日益侵蚀的剧毒，与一份足以引爆整个中原的、沉默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