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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碎杯惊魂（第2页）

整个紫宸殿，仿佛被投入了九幽寒狱！空气不再是凝固，而是化作了万年玄冰！寒意刺骨，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和思维！

裴松之双眼猛地瞪圆，瞳孔瞬间扩散，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鸣般的“呃”声，身体猛地一抽，彻底下去，昏死在地，嘴角溢出一丝白沫。

“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几声无法抑制的、女子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几名离得近的舞姬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

勋贵将领们脸上的醉意和嚣张瞬间褪尽，只剩下骇然与茫然。孟楷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液西溅，他却毫无知觉。

降臣们如同被集体施了定身法，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恐和一种末日降临般的绝望！他们看着地上那堆曾经价值连城、此刻却一文不值的碎片，仿佛看到了自己精心构筑的苟安幻梦，被这一砸，彻底砸得粉碎！

几片锋利的、带着棱角的羊脂白玉碎片，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如同被劲弩射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划过数丈的距离，叮叮当当地溅射到林缚身前的金砖地上！其中一片，甚至就落在他玄色官袍的下摆边缘，尖锐的棱角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林缚端坐不动。

他垂着眼帘，目光平静地落在那片溅射到脚边的碎玉上。玉片温润的光泽与锋利的边缘形成诡异的对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足以让满殿权贵失声的惊世之举，不过是一粒尘埃落在了脚边。只有那拢在袖中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黄巢砸杯的手臂还保持着挥出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那狰狞的狂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火山爆发后的、带着毁灭快意的冷酷。他醉眼乜斜，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殿下每一张惊骇欲绝、面无人色的脸孔，最后，那目光带着审视与警告，重重地落在林缚、黄揆、尚让等寥寥几个重臣身上。

他缓缓收回手臂，身体前倾，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掌，猛地拍在御案之上！

“啪！！”

沉重的拍击声如同战鼓擂响，震得案上杯碟乱跳！

“金玉之物，何足道哉！”黄巢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冰原，带着一种令人肝胆俱裂的狂傲与赤裸裸的野心，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大殿之中，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所有人的心脏！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骤然拔地而起的铁塔，带着一股席卷天下的霸气！他一手猛地指向大殿之外那深邃的、星光黯淡的夜空，仿佛要将整个苍穹抓在手中！另一只手，则重重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顿在身下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蟠龙御座之上！

“吾所欲者——”黄巢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吞食天地的野心，震得整个紫宸殿的梁柱都似乎在嗡嗡作响！

“乃九鼎神器！是这万世不移的龙椅宝座！”

“是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狂言如惊雷，在死寂的大殿中反复回荡！

群臣骇然！

九鼎！神器！龙椅！王土王臣！

这是赤裸裸的称帝宣言！是毫不掩饰的、对那至高无上宝座的觊觎！他砸碎的，不仅仅是一只玉杯，更是前朝法统的象征，是士族豪强们试图用珍宝换取苟安的幻想！他用最粗暴、最狂傲的方式宣告：他黄巢，要的不是这些金玉玩物，他要的是整个天下！是那无人敢于僭越的至尊之位！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人或物，都将如同这玉杯一般——粉身碎骨！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巨手，死死攥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降臣们抖如筛糠，连牙齿都在打颤。勋贵将领们也感到了刺骨的寒意，黄巢此刻展现出的狂傲与野心，远超他们的想象。

黄巢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扫过林缚等重臣。那眼神中，充满了审视、警告，以及一种唯我独尊的霸道。仿佛在说：看清了？这才是我的志向！顺我者昌，逆我者——如同此杯！

林缚依旧垂着眼帘，目光落在那片脚边的碎玉上。冰冷的玉片反射着烛光，也映照着他深潭般不见底的眼眸。在那片死寂的喧嚣与刺骨的寒意中，他缓缓抬起手，端起了自己面前那只粗瓷酒杯。杯中是浑浊的劣酒。他举杯，对着御座的方向，对着那片狼藉的碎玉，对着这满殿的惊惶与野心，无声地，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冰冷如刀，却远不及这庆功盛宴之下，那汹涌而至、足以吞噬一切的狂澜寒流。

恐惧，如同最粘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这座金碧辉煌的殿堂。方才的奢靡与狂热，被这惊世骇俗的一摔、这赤裸裸的野心宣言，彻底碾碎，化为深入骨髓的寒意。

林缚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殿内的喧嚣恐惧隔绝。他的目光，并未看向御座上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而是低垂着，落在那片溅射到他脚边的、锋利的羊脂白玉碎片上。

碎片边缘锐利，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殿内跳跃的烛火，如同一点冰冷的、跳动的寒星。那点寒星，映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缓缓抬起脚，玄色的官靴，稳稳地、无声地，踏过了那片象征着帝王暴戾与无常命运的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