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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旧部反扑（第1页）

紫宸殿内，一场关于《均田新制疏》的朝议正在激烈地进行着。这场朝议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然而，这波澜并没有因为黄巢的金口玉言而平息下来，反而在洛阳城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中，引发了更为汹涌、更为污浊的暗流。

在这暗流涌动的洛阳城中，各种势力和利益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网络。官员们表面上对黄巢的决定表示赞同，但背地里却各怀鬼胎，盘算着如何在这场变革中维护自己的利益。一些权贵们对《均田新制疏》表示强烈反对，他们担心这会削弱自己的土地和财富；而另一些人则看到了其中的机会，企图通过支持这一政策来获取更多的权力和地位。

与此同时，民间也对这场朝议议论纷纷。一些农民对均田制的实施充满期待，希望能够获得更多的土地，改善自己的生活；而另一些人则对这一政策持怀疑态度，担心会引发更多的社会动荡。

在这风起云涌的局势下，洛阳城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均田新制疏》究竟能否顺利推行？这一政策又会给洛阳城带来怎样的影响呢？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黄巢“准奏”的旨意犹在耳畔，林缚捧着那份承载着风暴的奏疏副本步出宫门时，便己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同淬毒的芒刺，从宫墙的阴影里、从那些雕梁画栋的府邸门缝中投射而来。那目光里有惊疑，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怨毒与冰冷的敌意。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此刻才刚刚开始。

正如林缚所料，旧部勋贵的反扑，迅疾、猛烈，且带着赤裸裸的暴力。

“齐王府”再度成为风暴之眼。此刻，虚伪的宴乐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压抑、仿若火山喷发前夕的死寂。宽敞奢华的厅堂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来。黄揆面色如铁，背着手在铺满名贵波斯地毯的厅堂中央焦躁地踱步，脚下的金线似要被他踩碎。尚让眉头紧皱，端坐于下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而厅内更多的，是那些身着华丽锦袍、却难掩一身悍匪气息的义军将领，他们或坐或立，人人面色阴沉，眼中燃烧着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般的怒火。孟楷，这位以勇猛著称、实则贪婪无度的悍将，更是首接将一柄镶满宝石的佩刀重重拍在紫檀木茶几上，震得杯碟乱响。

“反了！反了天了！”黄揆猛地停住脚步，指着皇宫方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尚让脸上，“尚大哥！你听听！你听听那姓林的狗东西都干了什么？他这是要掘我们的根！断我们的活路！皇兄…皇兄他老糊涂了不成？竟信了那厮的鬼话！”

“齐王慎言！”尚让沉声提醒，但眼神同样阴郁，“陛下有陛下的考量。林缚此策…长远看，未必无益。”

“长远？狗屁的长远！”孟楷猛地跳起来，指着厅外，仿佛指着那些他视为禁脔的田庄，“老子提着脑袋跟着黄王打天下，图什么？不就图这功成名就之后，有田有地，有财帛，有女人，让子孙后代享福吗？！现在倒好，林缚那小白脸上下嘴皮一碰，就要把老子们用血换来的地分给那些泥腿子？还要老子把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凭什么！”

“就是！凭什么！”

“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所求无非土地财帛！这是天经地义！”

“那林缚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半路投靠的酸丁！靠着些鬼蜮伎俩得了势，就想骑到我们这些老兄弟头上拉屎拉尿？”

“他这是收买民心！想把那些泥腿子都笼络过去，好让他自己根基深厚！其心可诛！”

“什么狗屁‘天补平均’！我看他就是欲壑难填！想用我们的血汗田地去填他自己的功劳簿！动摇我义军军心根本！这是要毁了我们大齐的根基啊！”

厅内瞬间炸开了锅！群情激愤，将领们粗鄙的咒骂声、拍桌子砸板凳的声音响成一片。矛头首指林缚，字字句句都扣上“动摇军心”、“毁坏根基”的大帽子，将林缚描绘成一个包藏祸心、意图颠覆新朝的奸贼。贪婪被披上了冠冕堂皇的外衣，化作了汹涌的怒潮。

黄揆看着眼前群情汹汹的场面，心中怨毒之火得到助燃，烧得更旺。他抬手压下喧哗，声音带着煽动性的阴冷：“尚大哥，诸位兄弟！皇兄被那林缚的花言巧语蒙蔽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那些田，那些地，是我们兄弟用命换来的！谁也别想动！林缚想推行他的狗屁新制？哼，老子倒要看看，他怎么推！”

一场针对新制、更针对林缚本人的反扑风暴，在勋贵们的密谋中迅速成型。他们不需要黄巢明确的反对，只需要他此刻的暧昧与沉默，那便是默许！

暴风雨首先降临在洛阳城西郊，一片刚刚规划出来、准备用于安置第一批流民的荒地上。

几日前，这里还只是些简陋的窝棚和满怀希望的流民。林缚派出的几名户部小吏，正带着流民代表丈量土地，插下简陋的木桩作为界标。虽然艰苦，却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

然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灾难降临了！

大群蒙面骑士如同地狱冲出的恶鬼，马蹄裹着厚布，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片初生的希望之地。他们手持火把，泼洒火油，将那些承载着流民希望的简陋窝棚瞬间点燃！烈焰冲天而起，将夜空染成一片血红！惊恐的哭喊声、惨叫声在火海中响起。

“滚！都滚出去！这里是大齐将军的猎场！岂是尔等贱民能占的？”为首的蒙面骑士声音粗嘎，挥舞着马鞭，抽打着试图救火或抢救微薄家当的流民。

“林缚的均田？做梦去吧！再敢靠近一步，杀无赦！”

火借风势，迅速蔓延。流民们哭喊着西散奔逃，眼睁睁看着那点微薄的希望连同栖身的窝棚一同化为灰烬。几名试图阻拦的户部小吏，被凶悍的骑士用刀鞘劈头盖脸地打翻在地，口鼻流血，奄奄一息。混乱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流民的孩子）哭喊着寻找父母，不慎被惊马撞倒，瞬间淹没在混乱的马蹄之下…

当林缚带着孙二和暗夜司的人马闻讯赶到时，看到的只有一片仍在冒烟的焦土废墟，满地狼藉，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和绝望的气息。幸存下来的流民衣衫褴褛，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蜷缩在寒冷的夜风里，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那几名户部小吏被抬到林缚面前，满脸血污，气息微弱。

“都使…是…是骑兵…蒙面…说…说是将军的猎场…”一个伤势较轻的小吏断断续续地哭诉着。

孙二蹲下身，从焦黑的灰烬中捡起半截烧焦的皮鞭柄，上面隐约残留着一个模糊的徽记印记。他脸色铁青地递给林缚：“都使，看！是神策军左营的标记！孟楷的人！”

林缚接过那半截焦黑的皮鞭柄，指尖能感受到木头炭化的粗糙和余温。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片被暴力摧毁的焦土，看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中希望彻底熄灭的流民。火光映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跳跃着，却映不出一丝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