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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三日破天阙（第1页）

洛阳城，己然成了一座在恐惧和猜忌中沸腾的熔炉。程元振横尸宫门的血腥气息尚未散尽，神策军与宣武军之间、宦官残余势力与武将集团之间的裂痕己深如鸿沟，彼此提防，互相掣肘。军令如同泥牛入海，城防体系处处漏风。城墙上巡弋的士兵，眼神涣散，脚步虚浮，望向城外连绵营垒的目光里，只剩下麻木的绝望。恐慌的淤泥，终于漫过了理智的堤坝。

城外，义军中军大帐。空气凝滞，落针可闻。林缚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缓缓扫过帐内肃立的诸将——周普、陈恩泽、控鹤军都尉葛存雄，还有几位统率佯攻部队的将领。他的手指，最终重重敲在洛阳城防图的南门位置，那里，一条纤细的蓝线，代表着洛水之下那条早己被世人遗忘的废弃皇家运冰暗渠。

“三日。”林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决绝，震得烛火都摇曳了一下，“三日之内，洛阳城破！”

“诺！”帐内诸将轰然应诺，压抑的杀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惑天乱心，惑地断源，惑人自噬…火候己足。”林缚眼中寒芒暴涨，“是时候收网了！按计行事！”

第一日，虚北门：惊雷之鼓

寅时，天色如墨。洛阳北门外的旷野，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如同星河倾泻！震耳欲聋的鼓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咚咚咚！咚咚咚！如同巨人擂动大地的心脏，沉闷而狂暴，瞬间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敌袭！敌袭——！”城头守军凄厉的警报声瞬间被鼓声淹没。

火光映照下，影影绰绰的人影如同潮水般涌动。号角呜咽，杀声震天！一架架粗陋但数量惊人的云梯、半成品的冲车，在无数身影的簇拥下，被喊叫着推向城墙！箭矢开始稀稀拉拉地从城下射上来，钉在垛口上噗噗作响，虽不致命，却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是主力！义军主力在北门！”城楼上，值夜的宣武军副将嘶声大吼，脸色煞白。他亲眼看到火把下攒动的人头，听到那震天的鼓噪，感受到脚下城墙传来的、因大量脚步奔腾而生的微微震颤。“快！禀报大帅！北门告急！请求增援！所有预备队，给我顶上来！”

整个洛阳城的神经，被这雷霆般的佯攻狠狠揪住！沉睡中的张全义被亲兵从榻上拽起，连盔甲都来不及披挂整齐，便冲向城楼。他眺望着城下那片喧嚣的火海，听着那永不停歇的鼓噪，心中惊疑不定。林缚小儿，这是要孤注一掷强攻北门？还是…声东击西？

“传令！神策军左营、右营，速速增援北门！弓弩手，所有弓弩手给我上城！礌石滚木，准备！”张全义最终还是被这巨大的声势所慑，不敢怠慢。城内本就有限的机动兵力，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源源不断地向北门涌去。城墙上，挤满了神情紧张的士兵，箭矢如雨般向下倾泻，滚木礌石轰隆隆砸落，溅起一片片烟尘和惨叫。然而，城下的攻势看似猛烈，真正靠近城根的却不多，那些推云梯的“士卒”动作笨拙迟缓，在密集的箭雨和滚石下伤亡惨重，却依旧前仆后继，如同不知疲倦的木偶。

第二日，虚东西门：鬼影登城

北门的喧嚣鼓噪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未曾停歇。守军疲惫不堪，精神高度紧张，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间隙，东西两翼，杀机悄然降临。

寅时末，天色将明未明，正是一夜之中人最困乏、警惕最松懈的时刻。

东门，一段因前几日神策军与宣武军械斗而损毁、草草修补的女墙阴影下。几个比猿猴还要敏捷的黑影，口中衔着短刃，利用飞爪和绳索，悄无声息地攀上湿滑的城墙。他们动作迅捷如电，避开零星的巡逻火光，如同融入石缝的阴影。一个靠着墙垛打盹的守军，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冰冷的刀刃抹过喉咙，身体软软倒下，被黑影迅速拖入黑暗。

几乎在同一时刻，西门一处因看守水井而临时抽调人手导致防御薄弱的角落。几架轻便的竹梯被迅速架起，更多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攀援而上。一名起夜解手的守军刚走到墙根，就被黑暗中伸出的手捂住口鼻拖倒，匕首精准地刺入心脏。

“敌袭！东门有人登城！”

“西门！西门也有！城破了！城破啦——！”

凄厉的警报声和恐慌到极致的嘶吼，几乎同时在东西两门炸响！虽然攀上城头的精锐小队人数不多，但他们在黑暗中制造混乱的手段却极其狠辣。点燃几处存放火油的临时窝棚，火光瞬间腾起；砍断几根悬挂灯笼的绳索，黑暗加剧了恐慌；更有人用粗犷的嗓音嘶吼着“城门开了！义军进城了！快跑啊！”

本就因北门压力而风声鹤唳的守军，在黑暗、火光和绝望的喊叫声中彻底崩溃了！东西两门城头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士兵们像没头苍蝇般乱撞，刀枪碰撞，互相践踏。根本分不清敌我，也听不清军官声嘶力竭的喝止。

“预备队！预备队快去堵住东西门！”张全义在北门城楼上急得双目赤红，声音嘶哑。他有限的预备队如同救火队，被东西两门此起彼伏的“城破”警报和冲天火光驱赶得疲于奔命，刚刚扑灭一处骚乱，另一处“告急”的烽烟又起！士兵们气喘吁吁，怨声载道，士气跌入谷底。

第三日，实南门：潜渊噬龙

南门，临洛水而建。巨大的水闸如同巨兽的獠牙，紧锁着连通城内的水道。城墙上，守军同样被北门的持续鼓噪和东西门的“城破”警报折磨得精疲力竭，注意力涣散。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浑浊的洛水之下，一股冰冷而致命的暗流，正沿着一条早己废弃、布满滑腻青苔和厚重淤泥的皇家运冰暗渠，悄然涌向水闸。

暗渠深处，漆黑如墨，冰冷刺骨。水流带着陈腐的腥气和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人挤压成碎片。控鹤军最精锐的“潜渊营”死士，如同深水中的幽灵。他们口中含着特制的、用多层处理过的羊肠和坚韧鱼鳔制成的呼吸管，连接着背在身后、鼓胀的皮囊。皮囊内是经过特殊药水净化的空气，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气。每一次换气，皮囊上的呼吸口便在水下吐出细密的气泡，如同巨兽的鼻孔。

林缚亲自带队，游在最前方。冰冷的河水包裹着他，巨大的水压挤压着耳膜，带来阵阵轰鸣。他心中却一片澄澈冰寒，只有手中那份戏志才手札上描绘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水道图在脑海中清晰无比。凭借着对时间的精确计算（得益于前期无孔不入的情报和城内混乱造成的守军换防间隙）和对水流的极致感知，他引领着这支沉默的利刃，在迷宫般的狭窄水道中灵活穿行。锋利的匕首斩断缠绕的水草，削断拦路的朽木。水流湍急处，他们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湿滑的石壁，一寸寸挪移。肺叶在冰冷和闭气的极限下灼痛，但每一个死士的眼神在头盔后都亮得惊人，只有对目标的绝对执着。

终于，前方水流出现了异样的扰动，一丝微弱的光线从水闸巨大的铁栅栏缝隙中透入。到了！水闸控制室就在上方！

林缚猛地向上打出一个手势！几十条黑影如同最迅捷的刀鱼，无声无息地向上潜游，在靠近水闸底部时，利用水流和闸门本身的阴影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贴附在湿滑的石壁上。他侧耳倾听上方传来的、模糊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妈的，北门打了一天一夜了，还不消停！”

“听说东门早上又乱了？真他娘的邪性…”

“管他呢，咱们守着这水闸，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比城头强…喂，老吴，换岗了！回去眯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