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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控鹤初成（第1页）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五千名士兵按身高排成十列横队，甲胄碰撞的脆响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林缚站在三丈高的点将台上，手里攥着昨夜拟定的选拔名册，指尖在“孙二”“李三”等名字上反复——这些都是跟着他从浅滩杀出来的旧部，如今却要和其他营的士兵一起接受最严苛的筛选。

“第一项，负重奔袭！”林缚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出，在演武场的薄雾里撞出回声。他抬手示意，两名亲兵立刻抬出两捆浸透桐油的麻绳，每捆足有三十斤重，“半个时辰内绕场跑五十圈，掉队者，立刻除名！”

士兵们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演武场一圈三百步，五十圈就是十五里，背着三十斤重的麻绳奔跑，对常年吃不饱的义军而言，无异于酷刑。黄揆派来的几个亲信忍不住咋舌，其中那个独眼龙更是低声嗤笑：“林指挥使这是要把弟兄们往死里折腾？”

林缚仿佛没听见，只是拔出腰间短刀，在点将台的木柱上刻下第一道刻痕。晨光刺破云层时，第一圈还没跑完，就有十几个士兵摔倒在地，爬起来时膝盖己经磨出了血。孙二背着麻绳从台下跑过，看见林缚冷峻的侧脸，突然加速超过前面的人，背上的麻绳拍打甲胄，发出整齐的“啪啪”声。

“这才像样。”林缚的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他要的不是只会喊口号的莽夫，而是能在绝境中保持队形的铁血之士。

选拔持续了整整三天。

第二天的“器械试力”，林缚让人抬来十张强弓，每张弓的拉力都在一石五斗以上。能拉开满弓的不足百人，其中半数是黄揆营里的老兵，他们拉弓时故意发出夸张的嘶吼，却在瞄准箭靶时手忙脚乱。轮到李三时，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只用左手就拉开了强弓，箭矢穿透靶心的呼啸声惊得众人咋舌——他的右手在鹰嘴崖被唐军的床弩射穿，至今还攥不紧拳头。

“留下。”林缚在名册上圈出李三的名字，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

最后一项“生死相托”最是残酷。林缚让人挖了十个丈许深的土坑，每个坑边架着根独木桥，桥对面的木桩上绑着只陶罐。“两人一组，一人蒙眼过桥取罐，一人在桥边指挥。”他指着坑底交错的竹签，“掉下去的，两人同罪，一起除名。”

黄揆的亲信独眼龙故意和孙二分到一组。当孙二蒙眼踏上独木桥时，独眼龙突然高喊“向左”，实则桥板右侧才是实心。孙二的脚刚踏出半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林缚的怒喝：“停！”

林缚从点将台飞身跃下，靴底在独木桥边缘擦出火星。他一把扯开孙二的蒙眼布，指着坑底的竹签冷笑：“独眼龙，你是想让他替你掉下去？”不等对方辩解，他突然扬手，短刀精准地劈断绑陶罐的麻绳，“这样的废物，不配进控鹤军！”

独眼龙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亲兵拖出队列。孙二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作响：“谢将军救命之恩！”

“起来。”林缚将他扶起，目光扫过所有士兵，“记住，控鹤军只有同生，没有独活！”这句话像颗钉子，狠狠砸进每个人的心里。

半个月后，当最后三百名士兵站在演武场中央时，原本的五千人只剩下零头。林缚让人打开军械库，崭新的明光铠、淬火的环首刀、镶铁的皮盾依次分发下去，阳光照在甲胄上，反射出的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控鹤军！”林缚的声音比第一次训话时低沉，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力量。他亲手为孙二系上铠甲的束带，指腹蹭过对方锁骨处的旧伤——那是鹰嘴崖替他挡箭时留下的疤痕，“每月双饷，顿顿有肉，但谁要是敢违反军纪……”他突然拔出孙二的佩刀，寒光一闪，将旁边的木柱劈成两半，“这刀，就先劈了谁！”

队列里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动铠甲的哗啦声。

接下来的日子，演武场成了林缚的战场。他把郭嘉手札里的“合群之术”拆解成最简单的三阵：“品字阵”适合三人突击，“雁行阵”利于弓弩齐发，“圆阵”可防御骑兵冲击。每天寅时不到，他就带着士兵在薄雾里演练，木刀碰撞的闷响和呐喊声，能把十里外的流民都吵醒。

“孙二，你左路太慢！”林缚手持藤条，抽在孙二的盾牌上，“品字阵讲究三角呼应，你晚出半步，李三就得替你挨刀！”孙二咬着牙重新站位，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有次演练圆阵时，黄揆的侄子黄狗故意放慢脚步，导致阵型出现缺口。林缚二话不说，让人把他按在地上打了西十军棍，打得皮开肉绽。黄揆闻讯赶来时，正看见林缚给黄狗上药，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西十棍是军纪，这药是情谊，你选哪个？”

黄狗忍着疼，从林缚手里抢过药瓶：“我选……当控鹤军！”黄揆气得拂袖而去，却再也没敢派人来捣乱。

为了让士兵们真正做到“同生共死”，林缚想出个奇招。他让人把三百人分成百个小队，每队三人共用一口锅吃饭，同睡一张通铺，甚至连如厕都要结伴而行。有次暴雨冲垮了营房，士兵们自发地挤在帐篷里，用身体护住彼此的铠甲，第二天清点时，竟没有一人冻伤。

这天清晨，当朱温的细作混在流民里窥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三百名控鹤军士兵列成圆阵，盾牌相扣，刀枪向外，任凭二十名亲兵用长杆猛戳，阵型却纹丝不动。最外围的士兵被戳得口吐鲜血，也死死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

“这……这还是义军吗？”细作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哪里知道，就在昨夜，林缚还和士兵们一起躺在通铺上，讲浅滩突围时如何三人背靠背杀出重围的故事，讲戏志才手札里“一人为战，三人成锋”的道理。

当黄巢带着将领们前来视察时，正赶上控鹤军演练合击之术。孙二、李三和另一个新兵组成的小队，用品字阵轻松夺下了模拟的城楼，配合默契得像一个人。黄邺忍不住赞叹：“这样的军队，就是碰上唐军的玄甲军也不怕！”

黄巢的目光落在林缚身上，眼神复杂得像口深井。他拍了拍林缚的肩膀，力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好小子，真让你练出支铁军！”他转身对身后的史官说，“记下来，控鹤军成，可抵十万雄师！”

夕阳西下时，控鹤军的训练终于结束。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分食着烤得流油的羊肉，孙二正给李三的伤口换药，动作熟练得像个老兵。林缚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红线临走时的话：“有些东西，比性命还重要。”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刻着“侠”字的护身符，在火光里轻轻。或许，这支控鹤军，就是他在乱世里守住初心的最后希望。远处的夜色里，隐隐传来唐军斥候的马蹄声，但演武场的篝火旁，却只有士兵们爽朗的笑声和兵器碰撞的轻响——那是属于控鹤军的，同生共死的誓言。

夜风渐起，吹得篝火噼啪作响，将士兵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林缚知道，控鹤军的成长之路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更严峻的考验等着他们，但他有信心，这支由他亲手打造的精锐之师，定能在即将到来的北上之战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为义军开辟出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而他也会始终坚守着那份“同生共死”的信念，与这些士兵们一同奋战，首至实现天下太平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