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脚步声、盔甲摩擦声、低沉的呼喝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迷谷的死寂。一队约百人的追兵出现在乱石滩入口。他们身着混杂的装束,一部分是明光铠的龙骧军精锐,另一部分则是黑衣劲装、眼神阴鸷如狼的“黑鸦”。人人脸上都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和一丝惊魂未定的警惕——显然,龙脊崖的“意外”给了他们不小的教训。
“停!”为首的一名龙骧军都尉抬手,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被浓雾笼罩的乱石滩。空气中残留着若有若无的、属于人体的微弱气息(林缚队伍停留所致),以及……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来自灌木上的血衣碎片)!
“搜!仔细搜!任何痕迹都不要放过!”都尉厉声下令。
士兵们立刻散开,如同梳子般篦过这片区域。很快,惊呼声接连响起:
“大人!这里有字!石头上刻着‘郭三日’!”
“这边!有篝火痕迹!还有干粮碎屑!”
“看!灌木上挂着布片!有血!”
“溪边石头上有刻痕!像是指向下游!”
“这块也有!是刀痕!”
“这像是个圈……”
纷乱的信息如同碎片般汇集到都尉和“黑鸦”头领面前。两人看着那块刻着“郭三日”的醒目巨石,又看看那些指向各异、含义模糊的刻痕,再看看溪边残留的“休整”痕迹和带血的布片,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死结。
“郭三日?”龙骧军都尉盯着那三个字,眼中疑云密布,“林缚身边,何时有个姓郭的?这‘三日’是何意?接头时间?暗号?”
“不像暗号。”黑鸦头领声音沙哑,带着毒蛇般的阴冷,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散乱的刻痕,“这些标记……杂乱无章,却又像是匆忙间留下的路标。指向溪流下游的居多……但这血衣碎片和篝火痕迹又在此处……他们在此休整过?有人受伤了?然后分头行动?还是……故布疑阵?”
浓雾翻滚,如同巨大的白色幕布,遮蔽了视线,也放大了人心中的猜疑和恐惧。追兵们围拢在刻字石周围,低声议论,莫衷一是。那三个炭刻的“郭三日”,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冰冷的嘲讽,又像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死亡路标。
“他妈的!”龙骧军都尉烦躁地骂了一句,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不管了!留二十人看守此地,仔细再搜!其余人,跟我沿着溪流下游追!刻痕大多指向那边!我就不信,他们能钻到地底下去!”
大部分追兵在都尉的带领下,疑神疑鬼地朝着溪流下游的迷雾深处追去。留下的二十人则更加仔细地搜索乱石滩的每一寸角落,试图找出更多线索,破解那个“郭”字的秘密。
而此刻,在迷谷更深处,一处被巨大藤蔓和浓密树冠遮蔽的天然石穴内,林缚正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养神。洞口,孙二如同融入阴影的石雕,侧耳倾听着远方隐约传来的追兵喧嚣。
“先生,‘郭’字石和疑阵,他们咬钩了。主力被引向迷谷深处。”孙二的声音轻如耳语。
林缚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决绝。他望向洞口外那片翻涌不息的浓雾,仿佛看到了那些在错误道路上狂奔的追兵,正一步步踏入乙组在迷谷尽头布下的、真正的绝杀陷阱。
“好。”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再次闭上眼睛。石穴内,只剩下洞外呜咽的风声和溪水遥远的低吟。终南山的云雾,如同巨大的磨盘,无声地碾磨着追踪者的意志与生命。那刻在石头上的“郭三日”,如同一个悄然启动的死亡倒计时,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深山迷谷中,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