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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校尉初立（第2页）

午后查哨时，林缚在烽燧旁的草丛里发现几株曼陀罗。晨露未干的花瓣泛着莹白，像极了戏志才手札里的插画。他刚要采摘，老周突然按住他的手：“这花有毒。”

“我知道。”林缚用麻布包裹住手，小心地将花连根拔起，“但处理得当，能当麻药。”他想起颍州城下那些断腿的伤兵，疼得啃碎牙床的模样。

老周看着他将曼陀罗收好，突然说：“前几任队长，要么克扣粮，要么瞎指挥，活不过三个月。”他的目光落在林缚左腿的旧伤上，“你跟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林缚笑着将一小把晒干的安神草药塞进他手里。

“你把我们当人。”老周转身时，林缚看见他耳根红了。

夕阳西斜时，歪头盔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河对岸有动静！像是唐军的斥候！”

林缚抓起望远镜爬上烽燧，镜片里果然有几个黑影在芦苇荡里晃动。他突然想起郭嘉手札里的“虚虚实实”，对歪头盔低语几句。

片刻后，营地东侧升起三股浓烟，像是在传递求救信号。芦苇荡里的黑影犹豫片刻，竟朝着烽燧摸来。

“放箭！”林缚一声令下，老周的箭矢率先破空，精准地钉在黑影前方的泥地里。歪头盔带着人从侧翼包抄，敞衣襟则敲响了警锣。

黑影慌忙撤退时，林缚瞥见其中一人的盔甲样式——竟是黄揆的亲兵装束。

收队时，歪头盔不解：“明明能活捉，为啥放他们走？”

“捉了说不清。”林缚擦拭着望远镜上的灰，镜片里映出营地东侧的帐篷，黄揆的旗号在暮色里若隐若现，“但他们知道咱们有备了。”

夜深人静，林缚在油灯下记录军情。

帐门被轻轻推开，老周捧着个油布包进来：“兵油子们凑的，说给你补身子。”里面是半只熏鸡，油光锃亮，显然是从伙夫那里换来的。

林缚撕下鸡腿递给老周，自己啃着鸡架：“明天让军需处给你们换批新箭，老周你的弓也该修了。”

老周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其实……黄揆的人上个月就想占咱们的防务区，前两任队长都是这么没的。”

林缚的手顿了顿，鸡骨在齿间硌出轻响。他摸出那包曼陀罗，花瓣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知道了。”

三更的梆子声敲过时，他仍在研读手札。

郭嘉说“御下如治水，疏堵并举”，戏志才则在药方旁批注“药石可医身，信任能医心”。纸上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与白日里士兵们的脸庞重叠——老周的箭疤，歪头盔的歪嘴，敞衣襟的憨笑，都在油灯下渐渐清晰。

他吹灭油灯，月光立刻涌了进来，照亮案上的铜印。“第三队”三个字在月色里泛着冷光，却不再显得沉重。

帐外传来换岗的脚步声，老周压低的叮嘱声隐约可闻。林缚摸了摸怀里的粟饼，油纸己经磨得发亮，像块贴身的护身符。

成为小校的第一个夜晚，他终于睡踏实了。梦里没有浅滩的厮杀，没有黄揆的刁难，只有十三双在油灯下挑沙砾的手，和药汤里浮起的那片枇杷叶。

天快亮时，他被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惊醒。推帐一看，十三名士兵列队站在晨光里，老周捧着修好的弓，歪头盔系紧了头盔带，敞衣襟的衣襟系得一丝不苟。

“队正，该查哨了。”老周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劲。

林缚挺首脊梁，左手按刀，右手举起铜印：“出发。”

朝阳刺破云层，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支即将射出的箭。营地东侧的风里，似乎还飘着枇杷叶的清香，混着曼陀罗的微苦，酿成了属于第三队的味道。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当管理者的路比当小兵难上百倍，但握着这方铜印，看着身后的十三人，怀里的手札突然有了温度。那些千年前的智慧，终究要在这乱世的营盘里，长出新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