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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红线初现（第2页）

林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起了小草，想起妹妹临死前干裂的嘴唇。他又蘸了点粥水，一点点喂进女孩嘴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林缚吓了一跳，手里的破碗差点掉在地上。他转过身，看见红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正看着他手里的稀粥。

“她……她可能饿了。”林缚的声音有些发紧，下意识地把碗往身后藏了藏。这半碗粥是他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是今晚唯一的口粮。

红线的目光落在他沾着血污的手上，又看了看昏迷的小女孩，没再说什么，只是对旁边的女兵点了点头：“把她抬到帐篷里，找个干净的草垫。”

女兵应声而去，小心翼翼地把小女孩抬走了。红线的目光又回到林缚身上，那双眼睛很亮，像淬了冰的星辰，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你叫什么名字？”红线问。

“林缚。”

“林缚……”红线念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两个字。她的目光掠过他破破烂烂的衣服，掠过他手背上未愈的伤口，最后落在他怀里露出的半块粟饼上，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跟着她们去领点吃的吧。”红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灶台，“那边有刚熬好的米汤。”

林缚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女头领，会突然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下意识地想拒绝，却被肚子里的咕噜声出卖了。

“去吧。”红线的语气缓和了些，“在这里，光靠省是活不下去的。”

说完，她转身走向另一个伤员，腰间的双剑轻轻晃动，像两道流动的红光。

林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看了看那灶台，又摸了摸怀里的粟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他还有任务没完成，还有伤员等着他去搬运。

刚走没几步，就被刚才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兵拦住了。女兵手里拿着个陶碗，里面盛着小半碗米汤，还飘着几粒米。

“头领让我给你的。”女兵把碗塞到他手里，声音里带着点好奇，“你就是林缚？头领很少给陌生人东西呢。”

林缚捧着碗，看着里面的米汤，热气氤氲了他的眼睛。他抬起头，想对红线说声谢谢，却看见她正蹲在一个老妇人身边，耐心地听着什么，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红衣上，像燃着一团温暖的火。

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米汤。米汤很稀，却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着空荡荡的胃。这是他来到营地后，第一次喝到热的东西，第一次感觉到除了冰冷和血腥之外的暖意。

暮色越来越浓，女营这边却亮起了火把，驱散了黑暗。林缚看见红线还在忙碌，指挥着女兵们安置伤员，分发食物，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和其他区域的混乱嘈杂相比，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虽然同样简陋，却有着难得的秩序和温情。

搬运最后一个伤员时，林缚又经过女营的栅栏。他看见红线正站在栅栏边，和一个老兵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月光落在她的红衣上，像蒙上了一层薄霜，却掩不住那份独特的英气。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红线抬起头，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林缚慌忙低下头，加快脚步往前走，心脏却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叫红线的女头领，为什么会对他这个微不足道的流民另眼相看。也不知道那半碗米汤，是不是只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但他记住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记住了那抹在暮色中格外醒目的红，记住了在这冰冷残酷的营地里，曾有过这样一丝微弱的暖意。

回到自己的角落，林缚把剩下的一点米汤倒进破碗里，小心地收好。他摸了摸怀里的粟饼，又摸了摸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米汤的温度。

夜风吹过营地，带来女营那边隐约的说话声。林缚靠在墙角，看着女营方向跳动的火光，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也许，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除了像野草一样顽强地活下去，还能有别的活法。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活法，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找到。但他知道，从今晚起，那个叫红线的红衣女子，和那半碗带着甜味的米汤，会像一颗种子，落在他荒芜的心田里，也许有一天，会开出不一样的花。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敲在寂静的夜里，也敲在林缚的心坎上。他闭上眼睛，把怀里的粟饼抱得更紧了些，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