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份是匠人,但他手中真正掌控的,却是一支由数百名匠户组成的,对曹氏忠心耿耿的隐秘死士。
与此同时,永安宫内,烛火通明。
张春华听着心腹对宫中乐宴的汇报,眉头紧锁。
“昨夜的鼓声,当真毫无规律?”
侍从恭敬地答道:“回禀太后,杂乱无章,不成体统。群臣皆以为陛下失态,私下多有讥笑。”
张春华缓缓摇头,苍老却锐利的双眼微眯:“曹髦不是不会击鼓,他是不愿击对。他每一次敲错,都是在对某个人说话。”她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案头一册泛黄的手札上——那是她命人多年搜集的‘天子言行录’。
其中一页赫然标注:‘正始六年冬,帝错击五更鼓三响,次日执事内侍暴毙。
’
“这不是失控……这是他在发令。”她沉声道,“立刻去查,南营那个‘急病’的校尉,究竟是何来历!”
三更灯火未熄,永安宫接连传出急召文书之声。
首至鸡鸣时分,才有一纸密报悄然呈上。
那个被临时提拔接管南营的王昶,竟是司马昭妻子王元姬的远房族亲,三日前才被秘密从边军调回京中。
张春华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案上,茶水西溅,湿了案上摊开的舆图。
她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皇帝敲响五更鼓,根本不是要调动南营那几个他根本不信任的校尉,而是要借她的手,将她安插在南营的棋子逼出来!
他用一个假的“起事”信号,让她自己暴露了内鬼。
好一招引蛇出洞!
“我还是小瞧他了……”张春华的声音里透出一种被激怒的兴奋,指尖在案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痕,“他不是要动南营,他是要借鼓声,清洗掉他自己队伍里的叛徒!”
她猛然起身,眼中杀机毕现:“传令下去,给我盯死城北所有的匠户,尤其是那些老字号的铁匠铺、兵器坊!若有任何异动,不必请示,立时焚坊灭口,一个不留!”
是夜,小雨初歇,夜凉如水。
曹髦独自一人立于太极殿最高的台阶之上,寒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衣袂翻飞如孤鹤振翅。
露水沾湿了他的鞋履,寒意顺着脚底爬升,他却纹丝不动。
他眺望着远处城北的方向,那里在夜色中只是一片模糊的黑暗。
但他不在乎。
因为真正的棋子,从来就不在棋盘之上。
南营是饵,北市场才是真正的杀招。
而这一招,他早己布下。
他转身走回殿内,从御案上拿起一本《汉书》,翻到《刑法志》一篇。
他用指尖,缓缓划过其中一句——“匠作利器,藏于民间”。
“你查南营,我走北市;你以为我声东,我便将计就计,让你击西。”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个看不见的对手说话,“司马家,你们总以为我在敲鼓……可你们永远也听不出来,这鼓声里藏着的,是打铁的火星。”
他的话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就在铁匠铺对面数百步外的一处阁楼阴影里,几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那点微光,以及那不合时宜的声响。
黑暗中,有人缓缓抬手,做了一个利落的下劈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