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祈霄,真是害人不浅。”沈确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手腕上,那只藤蔓形状的镯子最终还是没有取下来,贴着皮肉,已经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
他本已经叫了专人带着工具来剪断,在钳子即将触及到镯子的前一刻,他却改了主意,将它留了下来。
指尖细细描摹着手镯上曲折的纹路,思绪便不受控地回溯,跟着飘回了彻底离开的那天。
那日回程时一路静默,出了山,几人直接上了早就蓄势待发的直升机。
沈确透过舷窗,俯瞰脚下逐渐远去的山峦,那片困住他,也曾让他短暂沉沦过的地方,最终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回到老宅时,太阳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沈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形容枯槁,眼窝深陷,不过一两个月的未见,岁月却像为他多刻上了十几年的痕迹。
沈确也坐着轮椅,一老一少,隔着步的距离,相对无言,场面一时之间竟有些滑稽。
老人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对沈确归来的喜悦,那双蒙了尘的眼睛浑浊了很多,欲言又止的担忧与愧疚被压在眼底,看不真切。
心脏不知缘由地漏了两拍,沈确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归来,似乎并不受期待。
他晃了晃脑袋,将那些试图将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然后牵动嘴角,努力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我回来了,老头儿。”
沈老爷子却突然弯下腰,用手帕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晌才止住。他喘息着,在保姆的帮助下直起身,眼角泛出了泪光。
“回来……回来就好。”他沙哑地说着,声音里带着疲惫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呼吸平稳后,他将脸转向老邱几人:“他还不知道吗?”
老邱低着头,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没来得及说。”
“早晚要知道的。”老人摆摆手,叹息声如枯叶般落地,“去找你哥哥吧,他在房间等你,我让你刘姨准备了你爱吃的菜,一会儿再下来吃。如果到时候,你还愿意留下来的话。”
沈确慢半拍地点了下头,老人最后的那句话,像是某种邪恶的预言,令他脸上的笑意尽数退去。
他突然想到寨子中那几个靠盛祈霄的血获得长寿的长老,在某一瞬间好像和眼前这个老人有了部分重合。
沈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推进电梯,又是怎么来到沈逸卧室门口的。他只知道,眼前这间屋子里,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秘密,正等待着他。
卧室门无声地开了,房间里依旧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拉着,光线尤为昏暗。
沈逸半靠在床头,身形消瘦,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他看起来比沈确离开前好了不少,但仍是憔悴,眼下乌青浓重,眼神却异常清明。
笔记本被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还亮着屏,在沈确进来前,他或许还在工作。
“哥。”沈确轻声唤道。
沈逸搭在被子外的手神经质地缩了缩,抬眼望来,眼白处布满了红血丝,像是蜘蛛结的网,险些将沈确下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