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烹茶,动作行云流水,蒸汽氤氲着茶香,弥散在安静的空间里。
她换上了一身舒适的棉麻家居服,卸去了妆容,脸上却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只是那双眼睛,在茶香的熏蒸下,恢复了几分清亮。
“宴宴,泡的什么茶?”
伊歌在她对面坐下,笑着开启话题,试图打破某种无形的隔膜。
“武夷岩茶。”
东方玄宴提起烧开的水壶,缓缓浇淋着紫砂壶身,声音平稳。
“您在昆州,什么顶级的普洱老茶没品过?在燕北,各样的茉莉花茶、明前龙井想必也尝遍了。我这儿刚巧淘换了些正岩的水仙和肉桂,想着……您或许会更喜欢肉桂的辛锐霸气。”
她这番慢条斯理、看似闲谈家常的话语,却让伊歌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底深处翻涌起惊疑。
“宴宴,你……”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探究。
“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些的,又怎么知道我……”
“伊歌,”
东方玄宴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微笑着打断他。
“您确定,要我当着我哥的面,把话说明白吗?”
伊歌脸上那惯常的从容笑容彻底僵住,一丝尴尬迅速闪过。
不等他回应,东方玄曜已然站起身。
他深深看了妹妹一眼,什么也没问,只是伸手指了指书房的方向,沉声道:
“你们去书房谈吧,我这里正好有几份邮件要处理。”
他选择将空间完全留给这两人。
伊歌深吸一口气,跟着东方玄宴走进了书房。
厚重的实木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客厅的茶香与暖光。书房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满墙的书架上,拉得悠长而扭曲。
“现在没有第三个人了。”
伊歌站在书房中央,目光锐利地盯着一派淡然的东方玄宴。
“宴宴,你之前说‘不是外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你哥的面说的?”
东方玄宴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伊歌面前,站定,然后,在伊歌错愕的目光中,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伊歌,”
她直起身,迎上他惊疑不定的视线,语气诚恳而清晰。
“谢谢您。谢谢您在昆州,护着我全身而退。这份情,宴宴记下了。日后若有用得着宴宴的地方,只要不违背原则底线,宴宴定义不容辞。”
伊歌瞳孔骤缩,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他逼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审视与一丝被看穿底牌的不安:
“宴宴……你好犀利的眼力!”
东方玄宴任由他抓着,身形稳如磐石。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开他的钳制,退后半步,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昏黄的灯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抬起眼,唇边勾起一抹极淡、却洞悉一切的笑意:
“伊歌先生,您这次来燕北,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为了找我吗?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吧。”
伊歌像是被瞬间扼住了喉咙,喉咙里发出“啊”的一声短促气音,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灯下那个看似疲惫脆弱、实则锋芒内敛的年轻女子。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