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男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神情怅然,将准备好的腹稿娓娓道来:“讨厌有什么用啊,我一个弱女子,什么都做不了。我娘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李小姐,你家人呢?”他眼神锐利,如同潜伏的毒蛇。
“死了。”她垂着眸,眼角含泪,“一场瘟病,都死了。我因为跟同村的姐妹来上海打拼,所以躲过了一劫。”
“对不起啊。”苏三省手足无措地躬身道歉。李小男神色哀戚,勉强牵出一抹笑:“没事,都是陈年旧事了。”
她想,自己这幅坚韧垂泪的模样应当是惹人怜惜的,果不其然,苏三省随即慷慨承诺:“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后李小姐你要是有什么事,用得着苏三省的话,有事直接跟我说。”
火候差不多了,该收汁了。
李小男凝视他许久,忽而凑近,狡黠一笑:“苏队长,你该不是……在打我的主意吧?”
苏三省瞬间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李小男得逞地瞪眼娇憨打趣:“我说的对不对?”
随即扬起下巴,佯装张牙舞爪的小猫:“我的主意可不好打,我会功夫的!”
苏三省被逗得笑出声,心中甜涩交加。李小男歪头一笑,挥手作别:“走啦!不用送!再见!”
——初战告捷,苏三省比她预想的更易上钩。
李小男稍稍松了口气。直至走上昏暗的楼梯,她脸上娇憨的笑容瞬间消散,仿佛被上海的夜风一下吹透。
她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猛吸一口。烟草的辛辣压下心头因虚与委蛇而翻涌的腻烦。她下意识摸了摸包里那方丝帕——医院里唐山海递来的那张,也是这虚假世界里为数不多触手可及的真实。
下一步,便是试探他的底线能退让至何处。她掐灭烟,步履重新变得轻快。
随着正面战场捷报频传,“归零计划”却如悬顶之剑,杳无踪迹。上级催促日紧。李小男忙得脚不沾地:维持三流明星的身份,殷勤给陈深送夜宵,避开耳目传递情报,还得时常煲了鸡汤探望苏翠兰,“偶遇”苏三省,每每直至深夜方能拖着疲惫身躯归家。
“唐先生,您月内第四次夜访香闺,就不怕唐夫人误会你我暗通曲款?”李小男看着第四次倚在她门外的唐山海,忍不住抱怨。
“能得李小姐这般佳人垂青,实乃唐某荣幸。”
“登徒子!休要坏我清誉!”李小男没好气地轻踹他一脚,开门进屋。仔细检查无误后,她懒洋洋陷进沙发,“说吧,唐先生,有何指教?”
“与苏三省进展如何?”
“尚可,他如今见了我,眼睛都不会转了。”李小男得意洋洋,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唐山海无奈:“孺子可教。”
“没了?”
“别胡诌,言归正传。三日后,李默群举办庆功酒会。我设法灌醉柳美娜取钥匙,你需尽力拖住苏三省,越久越好。让陈深备好相机,得手后底片需给我们一份,旋即撤离。”
“至多一刻钟,再久,他必起疑。”李小男凝眉。
“好。辛苦了。”唐山海慢条斯理抽完那支雪茄,方才起身离去。
看着李小男心情颇佳地打开留声机,周璇的《天涯歌女》悠悠流淌。她晃着杯中残酒,对着窗外明月轻笑邀约:“唐先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来杯庆功酒?”
“李小姐,要喝就喝白兰地。”
“嘁。”李小男冲他背影丢个白眼,低声笑骂,“资本主义做派!”
她轻晃酒杯,望着窗外月华如水。黎明将至,心中不由溢满轻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