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羞愧?是愤怒?还是—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绝境中看到亲人的—。微弱希望?
“孔明—你你是来看为兄笑话的么?”
诸葛瑾的声音带著一丝自嘲的尖锐。
“兄长何出此言?”
诸葛亮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诸葛瑾,语气真挚而沉重,
“弟此来,非为胜利者的姿態,只为手足之情,更为这江东数十万生灵免遭涂炭!
孙权弃城而逃,远遁海外岛,行径如同盗匪,已失人主之德!
兄长在此勉力支撑,维繫残局,已是仁至义尽!
江东百姓,皆感念兄长之恩!”
他扶著诸葛瑾在冰冷的御阶上坐下,看著兄长瞬间苍老憔悴了许多的面容,心中亦是酸楚:
“兄长,大厦已倾,独木难支。
孙权既已自绝於江东,兄长又何必为他殉葬?
弟知兄长忠义,然此等忠义,於暴弃臣民之君,不值矣!
归顺汉室,非为背主求生,实为保全自身清誉,护佑江东黎庶,亦是保全我琅琊诸葛氏一门之血脉传承!”
诸葛亮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诸葛瑾濒临崩溃的心防上。
保全自身清誉—护佑江东黎庶保全家族·
这些字眼,远比空洞的忠义口號更直击人心。
尤其是孙权那弃城而逃、远遁海外的举动,彻底寒了江东士族的心。
他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
许久,他才睁开眼,眼中那最后一点固执的火焰已然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释然。
他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身上那件象徵东吴重臣的、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官袍,对著诸葛亮,
也仿佛对著这空旷冰冷的大殿,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瑾——愿降。”
他抬起头,看向殿外,仿佛对著整个建业城,也对著那遥远海上渺不可及的“至尊”,
宣告著自己的解脱:
“为这江东为这满城百姓·降了!”
建业城北门,巨大的城门在沉重的铰链声中缓缓洞开。
早已等候在城外的汉军主力,在庞统、刘禪的亲自率领下,如同沉默而肃整的洪流,缓缓开入。
没有欢呼,没有劫掠,只有铁甲鏗鏘、战马低嘶的威严之声。
庞统羽扇轻摇,眼神锐利地扫过城门內外。
刘禪一身戎装,骑在神骏千里马上,少年雄主的威严与沉稳,此刻显露无遗。
城门口,以诸葛瑾为首,建业城內尚未隨孙权逃离或未被清洗的东吴旧臣,身著素服,垂首肃立,恭迎王师。
诸葛瑾站在最前方,神情平静,只是那深深的疲惫和眼底的黯然,无法掩饰。
他身后,是几位同样面色灰败、眼神躲闪的东吴中层官员,以及一些惶恐不安的地方小吏。
至於那些有头有脸的江东世族核心人物?
要么早已隨船队逃离,要么在顾张之乱中被清洗殆尽,要么就如惊弓之鸟般躲在家中,静待尘埃落定。
场面显得异常冷清和萧索,与建业曾经的繁华形成了刺目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