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內,油灯的火苗被帐帘缝隙钻入的夜风拉扯,光影在父子俩脸上明灭跳跃。
刘禪那句未竟的“岂能”还悬在半空,带著少年人未经磨礪的衝动与本能。
而刘备的反问,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咔噠”一声捅开了他心中某个紧锁的角落。
他岂能坐视父亲和三叔身陷险境?
那是不容置疑的血脉相连,是骨肉亲情最原始的驱动一不能!绝不!
刘禪猛地抬眼,望向父亲。
刘备的目光深邃如古井,里面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瞭然。
那瞭然穿透了刘禪的义愤,直抵问题的核心。
电光石火间,刘禪明白了。
他本可以命丁奉、命高长恭、命王景、命李这些来自异世、歷经千锤百炼的名將帅才,哪一个统兵不比他刘禪强?
可为何他还是执意亲提少英营,星夜驰援?
是鲁莽衝动吗?
不!
是当他目光扫过那些少年一一一张张稚气未脱却写满信任的脸庞时,心中轰然炸响的誓词!
是那瞬间烙入骨髓、不容置疑的决绝:
少英营的刀锋所指,便是他刘禪的剑锋所向!
他们的血路,他必须同行!
他们的死生,他定要共担!
所以。
父亲亲踏险境,岂是为了逞匹夫之勇?是相父计策不够周全?
不!
帅帐外,是江夏伤营里张飞低吼的“对不住”,
是驰道上魏延淬毒的恨意,
是彭泽滩头郑成功摩藤盾的沉默,
是关羽、徐庶面对水师残骸的凝重,
更是那七百少英营少年压抑的哽咽与怀中紧抱的撕裂营旗!
他们是谁?
他们是张翼德的兵,是魏文长的卒,是郑成功的藤甲蛮兵,是关羽水师的儿郎,是他刘禪的少英子弟!
他们为什么能在这血肉磨盘般的彭泽口死战不退?
为什么明知是毒计火海,依然前赴后继?
因为他们追隨的,不只是“左將军”、“荆州牧”的官职,不只是“匡扶汉室”的大义名分!
他们追隨的,是那个在长坂坡携民渡江、带著百姓逃亡的“刘使君”!
是那个与士卒同席而坐、同算而食的“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