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此时近在哭尺,张飞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每一处伤疤,那被血污汗水浸透而结成硬块的衣甲。——
一处处都像是尖刀般刺进关羽胸口,他们兄弟三人从黄巾起义开始,並不是没打过败仗,也曾各自失散,可无论是哪次,都没有这次这么凶险。
他血为盟,生死相隨的三弟,差一点点就永远的阴阳两隔了!
饶是他心如铁石,此刻一股酸楚也直衝鼻樑,凤目瞬间布满血丝,杀意与心痛在胸中翻江倒海“二哥—你—你他娘的可算来了!”
张飞大半身子倚在关羽臂弯里,喘著粗气想笑,却扯动了伤口,疼得牙咧嘴,豆大的汗珠混著血污滚落,
“再。再晚一步—俺老张。就真要去。去地下找阎王爷—喝酒了。
他气若游丝,此刻见到关羽,却卸下这些日子紧绷的神经,回復了以往混不吝的性子。
“休得胡言!”
关羽低喝,语气严厉,扶著张飞的手却稳如磐石,小心避开肋下那道致命伤,
“些许江东鼠辈、曹营爪牙,焉能伤我兄弟性命!是二哥来迟,让你受此大罪!”
言罢,他胸中杀气更甚,自责之意几乎溢於言表。
接著,他视线从张飞身上移开,
目光扫过张飞身边两个为他挡刀,靠在一旁的亲兵,又看向一旁憔悴至极的辛弃疾、以及更远处东倒西歪的张飞魔下人马。
最后回头看向自己副將:
“速取乾净布帛!烈酒!金疮药!止血裹伤!”
“诺!”副將毫不迟疑,立刻从自己残破战袍內衬撕下相对乾净的布条。
跟在关羽身后的高长恭默然递上一个精致瓷瓶,里面是上好的金疮药粉。王景解下水囊,里面是备用的烈酒。
关羽小心翼翼扶著张飞,让他缓缓背靠岩石坐下。
副將半跪在地,用烈酒小心冲洗张飞肋下最深的创口。
酒液冲刷腐肉污血,剧痛让张飞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额头青筋暴突,他死死咬住牙关,硬是不炕一声,只从喉咙深处挤出野兽般的低吼。
“三叔·忍著点·”此时跟在关羽身后的刘禪看得心惊肉跳,紧握拳头。
“阿斗?”张飞勉力侧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想抬手却无力,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小子!你也来了!三叔、三叔没事—皮糙肉厚的,还死不了——“”
刘禪此时也顾不得身边眾人,快步走到张飞身前,轻握住他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该死的孙吴鼠辈!”
“哈哈!有你等牵掛,俺老张死了也值了!”
张飞环顾四周,目光依次扫过关羽、刘禪、赵云、辛弃疾的脸庞。
这个纵然身陷绝境也未曾动容的猛將,此刻竟有一行清泪滚落粗獷的面颊。
“谁说我老张不得人心的!”他最后看向那两个为他挡刀、气息奄奄的亲兵,像个爭胜的孩子般道,
“瞧瞧!这不多的是人记掛俺老张!”
“怀!那是因为你是主公的三弟!关將军的兄弟!少主的叔叔!跟你张黑子那狗屁品德有甚关係!说你不得人心,你还不服!”
其中一人虽重伤动弹不得,嘴上却依旧硬气。
辛弃疾定晴一看,正是前几日那个当面斥责张飞“刻薄寡恩,不得人心!”的年轻亲兵。
骂得最凶是他,方才第一个扑上去挡刀的,也是他!
张飞闻言哈哈大笑,却猛地牵动伤口,疼得“嘶一一”地倒抽一口凉气。
然而他眼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满是激赏:
“好小子!当初被困骂我,算不得好汉;如今逃出生天还敢骂,是条真汉子!”
他盯著那亲兵,示意他报上名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年轻亲兵並非不怕死,但刚经歷生死,又伤重难料,反倒显出几分超脱的洒脱:“张达是也!”